老板扭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人,手中正递来一叠人民币。
见了钱,老板登时火气全无,脸上也乐开了花,笑着说道:“请坐,请坐,我这就去准备……喂,小张别睡了,起来干活!”
于是,老板兴高采烈地奔向了火炉。
中年男人坐到了魔卿的对面,平静地望着魔卿。
魔卿看了看他,并没有问这个男人是谁,因为魔卿此时已经猜出个大概。
追踪的妖气已经消失,说明火毒也已经随之消失,但这火毒根本没有跑出去多远,也就是说,火毒刚刚离开大历山没多久,已经半路被什么人给截下了。
魔卿之所以没有在乎这股妖气的消失,是因为他确信,无论这个截获火毒的是火前坊还是他那个忠心耿耿的手下,都一定会主动来找自己。
而自己现在面对的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仁波切口中非常厉害的家伙了。
“小兄弟,大半夜的一个人出来吃饭,是不是有点太寂寞了点。”中年男人笑着说。
“寂寞?那你是想扮演小丑逗我开心了?”魔卿蔑视着中年男人,声音冰冷。
“能够相遇就是缘分,这顿饭算我请,兄弟聊聊如何?”中年男人似乎丝毫没有被魔卿的挑衅激怒,仍然一脸谦和的笑容。
魔卿没有回答,面无表情。
“你好,我叫腾蛇,是一名猎妖师。”中年男人毫不避讳自己的职业,友善地伸出了手。
“魔卿!”魔卿双手交错搭在两臂,完全没有兴趣与腾蛇结识。
“小兄弟,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腾蛇的笑容好像是被雕刻在脸上一般,无时无刻都挂着这样的表情,虽然看上去有点假,但却让和他交流的人感觉很舒服。
只不过,这次交流的对象并不是人,而且对他的言辞也毫无兴趣。
“火前坊在哪?”魔卿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腾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此时正好啤酒送上来了,腾蛇启开了两瓶酒,倒了两杯,端起酒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其实这个世界上,妖魔鬼怪这些东西还真是存在的,而我们这一行啊,就是专门来对付这些妖魔鬼怪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听我给你讲讲一些有趣的事啊?”
魔卿冷冷望着腾蛇,语气生硬地重复了一遍:
“别让老子再多废话,想活命,立刻告诉我火前坊在哪?”
腾蛇好像对魔卿的话充耳不闻,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来,干了这杯!”
魔卿看了看酒杯里褐黄色的液体,同样一饮而尽,但并不是因为礼数,而是确实只是好奇这种液体的味道而已,但出乎意料的是,啤酒对于魔卿而言,竟然没有一丁点味道,比白水还要平淡,如果非要给这种味道赋予某种感觉的话,那魔卿能想到的,也只是难喝而已。
“你竟然能喝这种尿一样的东西。”魔卿毫不避讳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嘿嘿,别看它味道不好,但是可以让人忘掉所有的烦恼和忧愁。”腾蛇的脸上又多了几道笑纹,却显得更老了许多。
旁边被叫醒的伙计望了两人一眼,心说真是好笑,这两个人明明看起来就像是素昧平生,但这个年长的人好心偏偏就要请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吃饭,而且还出手阔绰,即便对方对自己冷言冷语,这个中年男人竟然还要不停用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还真是稀奇。
“忘掉烦恼和忧愁?呵呵呵……老子才不需要这种东西,烦恼和忧愁,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就会立刻将它解决掉,比如说……”魔卿顿了顿。
“你现在就让我很烦恼!”
腾蛇倒是满不在乎,又满上了一杯,自斟自饮起来,没有理会魔卿的威逼恐吓。
腾蛇一边喝着,自顾自讲起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跟火前坊毫无关系,跟魔卿当然也毫无关系,或者说似乎可以随便安在一个人的身上,但他还是完全不理会一旁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倾听的魔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故事比较遥远,发生在民国兵乱的时候,冀鲁豫三省交界处一个偏僻的村庄里。
当时,村里有户人家,男主人英年早逝,撒手人寰,只撇下一对兄弟和母亲,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父亲去世时大儿子大柱已有二十四、五岁,小儿子二柱只有六七岁,母亲四十岁出头。大柱精明心巧,貌俊口甜,学着别人做些小生意,倒也能赚几个钱,补贴家用。
所以日子虽然过得很紧巴,但也能说得过去。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柱的娘最挂心的事情就是大柱的婚事。大柱精明能干没得说,任谁一打眼就知道是个踏实靠谱的好小伙,可当人家一打听大柱的家境,都没了下文。
一来家中无主,二来尚有弟弟年幼,这些都是姑娘挑婆家的忌讳。
眼瞅着大柱的年龄渐长,大柱的娘怎能不心急。
大柱二十六那年晚春,终于有媒人上门给提了个媒头。说是有家闺女因与夫家不合,悔婚在家,无意间看上了大柱的人品长相,于是托人来说合。
虽然大柱娘听说不少对姑娘的种种非议,但正所谓饥不择食、慌不择道,眼下能有人看上自己儿子已经不错了,更遑论挑三拣四。大柱娘为了不让儿子打光棍,当时乐开了花,也就顾不上人家说姑娘脾气坏心肠不好之类的议论,一口应了下来。
在结束了草草的相亲之后,女家没有意见,大柱娘就在媒人的怂恿下择日下聘、不日完婚了。虽说有些仓促,但大柱娘见儿媳长相俊俏,儿子也十分满意,就没说什么。
大柱生性忠厚老实,处事精明勤快,过日子是一把好手,当娘的自然是十分放心,自以为从此以后会一家和睦,再无大忧。
然而,世间事往往事与愿违。大柱娘所期待的好日子并未如期而至,与之相反的是,更多的烦恼却接踵而来。
媳妇进门不到两个月,便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竟然想要另立门户,不愿与婆婆共住。这一下难住了大柱的娘。祖上庄基地没有多余,除了现在的宅子,只有一块村东河滩上满是荒坟的林地。
“大柱家的,我和你二弟去哪里住呀,再说你二弟还小,你看能不能……”大柱娘不住央求媳妇给自己一个容身之地,言辞恳切,却又万般无奈。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不管,你到哪里住,你自己想办法,”大柱媳妇并不理会,耍起了蛮横的性子,”进门前说好的,单独给我一处院落,到现在反悔我可不答应……”说罢一扭身,抚弄着油头就要出门。
二柱见状不由怒火中烧:“凭什么赶我和娘走?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大柱媳妇见二柱跟她叫劲,不由冷笑了两声:“你个小鳖犊子也敢给我脸色看了,我不教训教训你,以后你还反了天了。”
说罢,大柱的媳妇从大门后拽下一根门栓来,朝二柱走去,老远就抡起来,朝二柱的后背打去。
大柱娘惊叫一声:“别打二柱……”
老娘一边呼号,一边就赶过去朝二柱扑去,护在二柱身上。
只听”啪啪”几声响,结结实实打在了大柱娘的身上。大柱媳妇一见,哼了一声,丢下门栓出门走了。
大柱则低着头皱着眉一句话也没敢哼。见大柱这样,大柱娘心里知道这事没有回转余地了。她也不想让大柱作难,偷偷抹了把眼泪,拉起二柱,出门找本家的族长庆爷爷去了。
二柱愤愤地盯着嫂子远去的背影,眼里噙着泪,倔强地咬着嘴唇,任由母亲强扯着走了。
在农村,家族长是本姓人中声望权威最高的老年人,让这位老人家说一句公道话,许多家庭琐事、矛盾纠纷便能一锤定音。
听完大柱娘的诉说,老族长沉默了一会儿。“大柱娘啊,你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儿媳妇与婆婆上不来,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关键是你家没有庄基地可用,搬出来盖房好说,可盖间房盖哪里呀?借地方盖养老房是不好给人家说的。”
“长庆爷爷,你老人家就给我们孤儿寡母的想想办法吧,他爹不在了,我们依靠谁去啊……”大柱娘说罢用手背抹起了眼泪。
老族长沉默着抽了一阵烟,最后吐出一口浓烟来,磕了磕烟袋,叹了口气说:“这样吧,我豁上这张老脸,跟西边你二福婶说一下,她家的闲园看能否借你一块地用。”大柱娘一听千恩万谢,心里总算有了一点着落。
终于在众人的劝说和央求下,二福婶家的闲园地算是借下了。
不过二福婶虽然答应,但因为习俗,还是要了五块钱的什么“破庄子”钱,说是来冲一下霉运,迎一下彩头。大柱娘千恩万谢,二话没说把钱给了。接下来,便是找人帮忙。
正值农闲,帮忙的人倒也好找。于是十来个人,垛泥拍墙,垒砖弄顶,忙乎了七八天,两间土坯房,一间小灶房,低院墙木扎门的一个小院,基本成形了。
经这样一折腾,大柱娘的积蓄基本上也快花光了。为了避免坐吃山空,大柱娘从集市上抓了一头小猪崽。她领着二柱打猪草、捡菜叶,剩汤泔水糠皮,忙乎近一年,硬是养成了一头大猪。年底时,猪要出圈了,大柱娘手拍着憨乎乎的大黑猪,想起自己的生活辛酸,泪不由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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