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楼 (黎照临)

“我说老爷子，您刚才那句顺口溜是个什么意思？再说一遍，我没记住……”小胖说着，咧着大嘴嘿嘿直笑。老汉闻言，瞪了他一眼，随后没好气地问九爷：“这小胖从哪儿找来的？呆头呆脑……”
“路上捡的，您多担待。”九爷说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转头看看一脸黑线的小胖笑着说：“那不是顺口溜，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有的一套唱词。据说，在清末的时候，日本鬼子在这大山之中找到一座古墓，古墓之中，藏着无数珍宝。可惜，他们多行不义糟了报应，还没将古墓里头的东西带出来就被埋在了深山之中。你刚才听到的那段话，是那次行动唯一的幸存者传下来的，我听说他是个翻译，也就是二鬼子，等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什么都不知道，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些话。这位前辈，我说的对么。”
九爷说完，将目光投向赶车的老汉，老汉闻言，很古怪地笑了一下，“你说的对，也不全对，这大山之中确实有一方古墓，可那古墓的入口根本就没人找到过。那些日本鬼子也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块金砖，上面就镌刻着这么一段话。以此为指引，那些日本人找到了这里，可刚一到栈兵道这边的鬼子就全被过路的阴兵压了去，至于那个疯子，他就是我的太爷爷，他是捉鬼的方士，不是二鬼子。”
“那他真的疯了么？”听得此言，我很好奇。
“真的。”老头儿说着，略显沉重地挥动了一下手里的鞭子，“从那以后，要找这栈兵道的人就没有停止过。我爷爷，我爹，我，光我们这三代人就接了三百多次你们这样的队伍，多的时候，有十几个人，少的时候，只有一两个。可无论多少人进去，结果都是一样的。从我出生我就没有见过一个活人从那里出来过……”老头儿说着，干笑两声，那阴测测的笑声跟那夜猫子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老爷子，您别吓唬我，这么多年下来俺们什么没见过？妖魔鬼怪都不在话下，是吧九爷！”小胖说着，看看九爷像在找安慰，九爷瞅了他一眼，没表态，旋即拍拍马车前面的一个竹笼问那老汉：“前辈，您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鸡。”那老头儿说着，随后将那笼子的顶盖掀了起来，我过去一看，里面果然装着两只神采飞扬的大公鸡。
那两只公鸡的脑袋上，各套着一只棉袜，可借着煤油灯那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那色彩缤纷的一身彩羽十分光亮，想必，这两只公鸡的年龄也不算大。
“您带两只公鸡干什么？”盯着那两只袜子看了半天，我指着鸡头问。
“这个呀，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老头儿说着，将那鸡笼的盖子重新盖好。
两侧的草科儿里，全是蛐蛐儿一类的东西在叽叽喳喳地叫，转动的煤油灯晃出一片光影，那小黑驴儿在路上颠颠儿地行进着，一起一伏，脖上的铜铃也带出咚咚咚的节奏来。
随着夜的深入气温也在不断下降，在胳膊上摩挲两下我觉得有些冷，打开背包翻出一件换洗的外套穿在身上，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半夜了。
“大爷，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打了个哈欠，小胖问那老头儿。
老头儿闻言，却“吁”地一声将驴车停了下来，我一回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我们竟然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要知道，这种山间小道很少出现类似的路口的，而我更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停了下来……
“撒尿。”沉吟一声，故作高深的老头儿跳下车，九爷闻言，也跟着跳了下来，让他们这一说，我也来了尿意。小胖一个人蹲在车上明显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下来……
四个人，站成一排，搞定正常的生理行为的同时还比比谁尿得更远些，等尘埃落定，大胜而归的我提着裤子跳上车，却没想那老头儿盘腿坐在左前方的“驾驶位”上开始抽烟。
他左手掐着烟头，右手拿着一瓶白酒，抽一会儿，喝一会儿，再抽一会儿，又喝一会儿……一口气过了半个小时，依然没动。虽说这小道上没有抓酒驾的交警，可你一个赶车的也不能这么干吧……正寻思呢，却见金九爷一歪身子半躺半卧地坐在车上，小眼睛一眯缝，像是要睡觉！
“九爷，你这是干嘛啊？不是想在这儿留宿吧！”推他一下，我说。
“镇定点，镇定点，带路的不走，你有什么办法么？”九爷说着，打个哈欠不再理我。

第147章 噤声

“老爷子，咋不走了？”闻听此言，我又问那老头儿，老头儿一听横着眼睛转头反问：“现在……几点了？”
一撸袖子看看表，快十二点了，老头听完晃着脑袋靠在车边随后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个字：“等。”
“等啥？”闻言，我说。
“等人。”老头儿说着，举着酒瓶又灌了一口。
“那要等多久？”闻言，我又问。
这一次老头儿没有沉默，随后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对我说：“着什么急，你知道你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么？”
“不知道，九爷不说。”摇摇头，我回答。
“不是不说，我想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老头儿说着，一指前方，随后用一种颇为悠闲的语气对我说：“在前面，有一个十字路口，对吧。这条路往前，通向一个很少与外人来往的小村子，而前面那个岔口却不是给人走的。从此北上三十里，会有一处峡谷，这峡谷就是所谓的栈兵道。你们要去捉风狸，必须要经过那里。”
“风狸？”闻言，我来了兴趣，翻着眼皮想一想这所谓的风狸应该是这山谷中的一种小兽，再联系一下前因后果，那，九爷拿着的那一沓儿资料上的图片应该就是那东西的本身了。
“老爷子，你说的……是风狸么？”带着一点好奇，我又问了句。因为九爷不想提起此事，所以到现在我才知道要找的东西是什么。趁着没事儿，我赶紧问他这玩意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奇特存在。老头儿一听，懒洋洋地倒在车上，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夹着烟卷，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抱朴子》有云，风狸，别名风生兽。形似貂，青色。火烧不死，刀砍不入，打之如打皮囊。若以铜锤击其头，数千下方死。然遇风则生，唯菖莆塞其鼻方可杀之。其溺可入药，治大风疾，其脑最贵，和菊花服十斤，寿五百。”
老头儿说完，讪讪一笑，随后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这些年来，想求长生的人不在少数，可能活五百岁的我没见到过，二十出头就死了的我却遇到不少，那都是自己寻死的。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你们这一趟，可要小心哦。”
“哦？这么说，这山里还真有些魑魅魍魉啊……”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我说。
“有还是没有，要你们亲自见了才会相信，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的。不过你可以想一想，自古以来珍禽异兽最多的地方往往是风水要冲，不是九煞极阴之地就是付冲抱阳的先天大局，而这种地方，就算是个老鼠都可能会成精的。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善茬儿，可老汉要说，切莫自恃武力，要知道没点神通的人光那栈兵道都别想过去。”
听他这么一说，九爷也把眼睛睁开了，看看头顶那遮住夜空的密林九爷问那老汉：“这前面，真有阴兵？”
“有。”老头儿说完，回头看了九爷一眼，随后怪模怪样地对九爷说：“据传讲，这栈兵道是阴司入口，连通着地府，到阳间捉拿亡魂的阴差都要从此路过。也只有那个时候，这栈兵道的路口才会突然出现。”
“什么意思？”闻言，小胖也坐了起来。
“什么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老汉坐在这里在等什么？阴兵未出，兵道不现，阴兵未归，有去无回……一点以后，会有押鬼的阴差在此经过，你们想进这山谷之中，唯有借着这个机会混进去，晚一点，道路封死寻不着边际，早了，又会冲撞到出关的鬼魅九死一生，好了，我能帮你们的就这么多了，到了时间再叫我吧。”
老头儿说完，闭上眼睛不再做声，我挠挠脸颊，一脸错愕地看看小胖，又看看在那里呼呼大睡的金九爷。
“阳间有喜亡人避，阴司嫁女三更雨。一入栈兵道，不见众生笑。若要求长生，无须点明灯。一朝风狸擒在手，兔死狐悲非我有……”
翻着眼睛回忆着老头儿那句“顺口溜儿”，再想想他刚才那番描述，突然在心底生出一种很牛逼很荒唐的感觉，可见他言之凿凿却也不像在说谎话。况且，如果他没撒谎，那这赶车的老汉也是方士后裔。对于这种人来说再不济也要有点神通法力的，最少他对那些妖魔鬼怪的了解要远比常人多很多。
可是……真有阴兵借道这样的事情么？
很早很早以前，我倒是听说过类似的传说，据说，每一次大灾祸即将发生的时候，都会有阴兵乍现的影子。就比如说唐山大地震那一次，就有不少“专业人士”见到大批的阴兵驾着载满人头的马车疾驰而去。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跟九爷这么长时间，鬼这种东西倒是见过不止一只了，可传说中的阴兵啊鬼差啊什么的，我还一次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