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楼 (黎照临)

“是。”点点头，我道。
“既然是茅山弟子，为什么还要管这些闲事呢，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啊。”对方说着，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像是很不明白我的意图似的，我哭笑一下，也没解释太多，只用了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做托词，便将这话题推了回去，我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他能用自己的手段给我们一个指点，多多少少，帮个忙。
对方听了我的请求，一直不做声，就跟没听见似的迟迟没有表态，这让我有点难堪，可，也不好意思逼得太急，于是，便坐在一边跟他攀谈起来，详问之下，才知道，这大叔姓张，跟那山中老人是直系血亲，算起来，也不知道是老人家的第几代的孙子了。
张家，是旧社会，江湖道儿上有名的手艺人，要说对憋宝的了解，很少有人能比过他们，但是，凡事都有两面，憋宝的行规，是相当严苛的，这种有手艺传承的家族里头，也有自己的规矩。
用现在的话说，这张家人是比较苦逼的一种，因为，老祖宗觉得，憋宝憋来的，虽然是无主之物，但是，说到底都是不义之财，这种专门用来凭空捡便宜的手段，属于不入真流的外八行，为了能在生前积累一些功德，家里的老人们规定，弟子徒孙，要将憋宝所得的十之**用来行善，修桥铺路，斋僧奉道，或是开设粥铺接济穷人们什么的。
一来二去，大部分所得，都被用来做了善事，加上，憋宝这东西，本身的风险就高，难度也大，很多人，一辈子只能憋到那么一两次，还有的，出师未捷就已经挂掉了，所以，大部分的憋宝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渐渐地，这手艺，也就逐渐失传了。
跟我说话的这位，以前，还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在江湖道儿上，人们都叫他一声张三爷，张三爷说，自己年轻那会儿，跟着家里的老人走南闯北，做过一些大事，也做过一些错事，风光过，也潦倒过，一路下来，看透了荣华富贵，也是为了躲避仇家，这才躲到山里找清净，却没想，到了今天，还是要被我们请出山来。
“你可以不去啊，真是不想的话。”见对方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儿，我笑着说。
“老祖宗的话，怎能不听呢。”对方说着，给我沏了一杯茶，随后对我说：“我听说，老祖宗生前，曾经见到过一位仙人，仙人给他卜了六封神卦做为指点，这么多年过来，家里的人，都奉为圭臬，不敢迁慢，现在算来，应该是最后一关了，我张家的命数能不能延续下去，还要看，这次的造化。”
张三哥说着，苦笑了一下，随后看着天边的太阳对我说：“实不相瞒，在你来之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等来等去却是这个时候，容我收拾收拾东西，将女儿托付人家，再随你们走上一趟，你看，行么？”
他说完，看看我，又看看在坐在一边的姑娘，那姑娘见了，拉拉他的袖子讨好道：“爹，不用那么麻烦的，我都已经长大了，你就带我一起去嘛！”

第773章 替身

“蕾蕾，别闹，爹这里跟人说的正经事。”这，张三爷说着，一张老脸上，涌现一种十分明显的慈祥态度，可那姑娘听了，却笑嘻嘻地接着说：“爹我跟你说的，也是正经事啊我也是张家的人，你走了那么多次，就带我也走上一趟嘛，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行，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要是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九泉之下，我怎么跟你娘亲交代呢。”张三爷说着，摇摇头摆出一副很决绝的样子来，那小姑娘听了，立即很不满地嘟起嘴，在一边的小和尚歪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随后，摸着自己那油光锃亮的小光头轻声道：“姑姑，张家爷爷，你们在说什么啊？”
“这跟你没关系，你先回去，就跟你师父说，这件事情，先到这里了。”张三爷说着，笑呵呵地站起身，随后，在院子里晾着的一个簸箕里头抓了一把山枣交给小和尚，那小和尚用衣襟兜着，小脸通红地说了句谢谢，便乐颠颠地跑了。
“爹你就让我跟你去嘛”见老头子在那里收拾东西，也不搭理自己，被老头儿称作蕾蕾的姑娘纠缠不休地哼唧着，那模样，跟小艾耍赖的样子很像，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坐在一边喝着茶水，笑容玩味地看着这爷俩，这张家的三爷，应该不是寻常之辈，只是，在自家女儿面前，再牛逼的人，也是没有半点办法的，见那姑娘哼哼唧唧地磨个不停，老头儿有些无语地转过头来，对我说：“你看看，我这女儿，都被我宠坏了！”
“还好，我家也有一个。”我说着，嘿嘿一笑。
“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们先走，到镇上等我，我明天一早，就去镇上找你们，在此之前，总得先把这丫头找个地方安置下来才行啊。”
老头儿说着，很抱歉似的跟我一拱手，我理解他的苦衷，点头道：“那好吧，您先忙着，我们去镇上的旅馆先住下，等您的消息。”
我说着，也跟对方一抱拳，随后，收拾收拾行囊带着小胖他们离开此地，见我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大牛很不解地嘟囔道：“老板，咱们就这么走了？你就不怕，那老家伙不守信用半路跑了么？”
“不怕。”我说着，摇摇头解释道：“你不要把他当成一般人，你看他说话时的身架就可以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很自负的人，自负的人，大多是有些真本事的，既然他把自己当做一回事，就不会随随便便失信于人，尤其在旧社会的江湖道儿上，一诺千金，大家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再者说，他要真不肯跟我们走，也不至于用这么一个幌子骗我们，他不欠我们的，要拒绝，根本就不需要理由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说着，转头看大牛，大牛皱着眉头，还是一副有点担心的样子。
“诶，老大，那老头儿说他进山采药去了，可我看他的竹篓里头，装着的都是灰突突的小球球，那什么东西啊，真的是药材么？”小胖说着，好像很感兴趣似的，见他如此，我笑着说：“恩，那个，确实是药材，不过，应该是初步加工过的，这老头子，应该在什么地方晾晒它们，到了日子去取的。”
“那，那个到底是啥药材啊，是树上长的么？”似懂非懂地看看我，小胖说。
我翻着眼皮想想那些东西的样子，笑着对他说：“什么嘛，你没看那东西给一堆煤球似的么，那样的，怎么可能是树上长的呢，如果我没猜错，这东西，应该是夜明砂吧。”
“啥？”异口同声，小胖大牛都被这个名字吸引了，我转头重复了一下，两个人对视一眼，之后，又小胖很小心地问我：“夜明砂和夜明珠有关系么”
“一点都没有”呵呵一笑，我说。
夜明砂这个名字，虽然跟夜明珠只有一字之差，可于实际来说，却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夜明砂，也叫“天鼠屎”，其实是一种蝙蝠的粪便。
中医理论认为，这种东西，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于是，就有那擅长攀爬的人去山间的洞穴里头采集回来贩卖，不过，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的，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单独的蝙蝠很少攻击人，可是，潜入蝙蝠洞里采集这种东西的风险，其实，比在石壁上抠燕窝的风险要大很多。
有些蝙蝠，真的是咬人的，而且，成了精的蝙蝠还会吸血，我曾经听过类似的故事，但是，到目前来说，还没有亲眼见到过。想来，这张三爷有胆子孤身入洞弄了那么多的夜明砂过来，也真真，是个有胆色的人。
说道这里，其实应该研究研究他女儿的那个以形遁形的手段，这是一种替身法，跟我们用的金蝉脱壳有很大联系，跟信奉东密佛教的日本忍宗的方法也有诸多的相似之处，寻常人，要隐藏身形，都是静止不动，可却有一种方法，可以在动态之中将身形隐藏，能熟练掌握的，甚至，可以完全欺骗你的五感。
我听陈老爷子说过，当年，有一个道门的前辈，最擅此道，此人脾气古怪，最喜欢在闹事里头摆上一摊棋局，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挤兑，围观的人众多，却没有一个可以发现异常，这二人，看起来是两个人，其实，却完全是同一个伪装的，对方用的，就是以形遁形的手段。
在当时，我就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能变成两个人，直到刚才跟那姑娘交手，才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道理，如果，真有人可以将真身与假身配合使用，这未尝不是一门很牛逼的手艺，想到这里，顿时来了好奇心，心里头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有时间，一定要跟对方好好请教一下才是。

第774章 头儿

在小镇上到处乱逛，没了鬼鬼丁翎在身边，总觉得，缺点什么，找了一点当地的特产邮寄到家里，顺带着，给那边打了个电话。
听动静，她们应该在家里，鬼鬼小艾和丁翎，三个人正一边看电视一边在做饭，从语气上判断，她们相处得倒是不错。
丁翎问我这边怎么样了，我一五一十地做了回答，当她得知我找了要找的高人之后，这美妞儿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而问我，下一步是把那人送到邱老那边，还是说，跟着组织里的人一起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