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你叫我,我就是躺在坟墓里,也能涌出力量站起身来。
夕阳的光辉给那具从地底钻出来的骨架镀上了美丽的金红色,一只金红色的骨手掐住络腮胡的脖子,另一只则插/入他的胸膛,掏出一颗血淋淋的仍在跳动着的心脏。扔下手中的尸体,白骨扭过头望向我。明明那头骨的眼部只剩下两个深深的黑洞,我却似乎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多年以后的某一天。
人来人往高楼林立的步行街上,一对情侣坐在长椅上说着甜言蜜语。一个西装革履的眉目开朗的男人走到长椅旁边的垃圾桶前,捻灭手里的烟头。恰时,那对情侣中的女方问男方:“你有多爱我啊?”男方侃侃而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话音一落,女方感动不已,娇嗔不休。站在垃圾桶前的男人却听得怔住了,许久,他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哭得像个孩子。
☆、第25章 明月心的故事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从半敞的窗户间望出去,能看到一弯高远的新月,弯弯的,尖尖的,但是很明亮。
是清灵的幽蓝的夜,安心坐在书桌前,正奋笔疾书。书桌上的台灯是母亲新给她买的,穿粉红色蓬蓬裙的金发公主手持蕾丝阳伞,暖暖的灯光正从伞下流泻到深棕色的木桌上,照亮了安心饱满的额头尖尖的下颌,以及雪白的纸张黑油油的字迹。穿红衣的女子坐在床沿,静静的看着书桌边的小女孩,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写什么?”
“日记。”安心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什么是日记?”明月心有些好奇。
安心停了笔,想了想,说:“日记就是把你想写的东西写下来,一天中发生的令你印象深刻的事,内心的感想等等,什么都可以写。”
“哦,我明白了,就是随笔,对吧?”
“嗯,差不多吧。”
“以前怎么没见你写过?”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写,因为在这里,有很多可以写的人和事啊。”安心索性不再继续写下去,转过身来对明月心掰着手指头数道:“像是木生啦,我和他一起遇见的那个狐夫人啦,我上次撞见的陈阿婆啦,当然还有明月心你,感觉大家都是很神秘的藏着很多故事的人啊!”
明月心说:“你说的这些,可没有一个是人啊。”
“什么?”安心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其他的我都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说木生也不是人?我不相信!”
“他不是人,但也不是鬼。”明月心很镇静,“他来找你的时候,我虽然躲在黑暗里不敢现身出去,但即使隔得远远的,我也能够感觉到,他身上并没有人类的气息。”
“不是人也不是鬼,那你说,他是什么?”安心抿着嘴唇,表情显得有些严肃倔强,显然不认同明月心的说法。
“你别不高兴啊,我不是要说他的坏话,只是把我对他的感受告诉你。”明月心带着安慰和解释的意味柔声说道,“如果我觉察出了什么异常的情况而不告诉你,那不等于是欺瞒你吗?”
安心立即意识到了自己态度的生硬,对明月心道歉道:“对不起,我反应太大了。那么,木生他究竟有什么不对呢?”
明月心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慢慢的飘来飘去,细声细气的说道:“他身上的气息,有点类似于妖,但跟一般的妖物相比较的话又有很大的不同。一般的精怪,即使修行再深气息中也少不了暴戾和妖邪,区别只在多少而已。而那位木生小哥的气息中则几乎不带邪暴之气,只有中正平和,且生机旺盛。”
“那木生就不是妖了?”安心高兴起来。
明月心思考了一下,才道:“应该说,是介于妖物与地仙之间吧。”
“地仙又是什么?”安心觉得自己是越听越糊涂了。
明月心眨了眨眼,笑道:“地仙就是人尽皆知的山神和土地爷啊!”
安心吓了一跳:“木生是预备山神或是土地爷吗?”
“那倒也不是。我猜,应该是某种天生地养的灵物。”明月心突然狡黠的一笑:“你要是找个机会让他现出原形然后吃掉,说不定能长生不老哦!即使不能长生,至少也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安心生气了,“木生是我的朋友,我才不管他是妖物还是灵物呢!况且,活那么久干什么,生命只在好,不在长。”
“生命只在好不在长?这可不像是小孩子会说出来的话呀。”明月心笑眯眯的说。
“我不是小孩子了。”安心不悦的嘟起嘴,“那句话是从前我听爸爸说起过的,我觉得说得很对呀。”她突然又警惕起来,看着明月心说道:“你可不准对木生起什么坏心思,想要吃掉他之类的。”
“我刚才只是在逗你啊,说着玩的。”明月心说,“我只是个孤鬼,连实在的身体都没有,怎么可能去吃掉他呢?况且,他的气息对我这样的存在有压制的作用,我就是想靠近他都做不到的。”
“真的吗?”安心还是有点怀疑。
明月心斩钉截铁的说:“真的。”
“那么,狐夫人和陈阿婆呢,你知道她们是什么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毕竟她们的事我只是听你说过,并不曾亲身接触过。但是,根据你讲述的经历我猜想,狐夫人是妖,而陈阿婆是鬼。”
“这样吗?”安心又把自己的经历细细想了一遍,“我觉得也是。”
明月心见安心一派坦然,奇道:“你不害怕吗?”
“当时是害怕的,现在已经不怕了。”安心老老实实的说,“再说了,我都跟鬼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啊!”
明月心闻言笑了起来:“这么一想,正是如此啊!”
“明月心,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家学渊源,我生前的母亲,是专为人牵魂的神婆。”
“什么是牵魂?”
“当有活着的人想要与死去的人联络时,便会找到牵魂人。牵魂人会从阴间请来鬼魂上身,与活人对话。”
“这么厉害?不管想请什么鬼魂都能请到吗?”
“当然不是想请谁就能请谁。首先请魂的人与被请的魂之间必须得有血缘关系,又或者须是夫妻这种至亲的家人,否则,很容易造成请魂容易送魂难。再有,若是想请的魂已经转世轮回的话,也是请不到的。更有甚者,有些倒霉鬼因为种种原因成了孤魂野鬼又或是魂飞魄散了,那就更是请不到了。”
“……明月心,能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吗?”
“……好的,你若愿听,我便略微讲来……”
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战乱四起,山河破碎。但我的家乡,一个远在内陆深处的小城,还算平静,硝烟暂时还没有燃烧到这里。我的母亲与我的父亲并不曾正式的成过婚,我的母亲是居住在乡间闻名遐迩的神婆,我的父亲家里则是城中颇有名声的财主。父亲的祖上曾有人中过举做过小官,置下一份家业,传到我父亲这一代,却逐渐的被他败得只剩下个空架子了。虽说子不言父之过,但我的父亲,的的确确就是个五毒俱全的败家子。到了最后,家中吃喝穿用的,都是大娘的嫁妆。你问大娘是谁?那便是我父亲三媒六聘娶来的妻子了。她是位大地主的女儿,带来不菲的嫁妆。但从婚后就一直赔贴着,到后来也不剩多少了。
眼见家中日渐寒微,父亲与大娘便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大娘的亲生儿女自然不能动,但我这个私生女,自然是不动白不动了。恰时,同城一位大财主家中尚未婚配的幺子意外身亡,他的父母不忍他在地下孤苦伶仃,便想要为他结一门阴亲。他生前倍受父母宠爱,便是结阴亲,也不愿给他娶个身份低微的妻子。可是一时之间,哪里去找门当户对又未曾婚配且亡故的女子呢?于是,他们便打算给他娶一个活着的人。
十岁之前我一直跟随母亲居住,十岁之后母亲将我送到父亲家中,想着我年岁渐长,将要到适婚的年纪,希望父亲能为我找户好人家,相夫教子,百年好合。瞧瞧我父亲给我找了户什么样的好人家?白花花的银元抬进父亲家门,活生生的女儿嫁给死人。“人啊,终究挣不过命。”临上花轿前,大娘捻着手帕擦擦眼角,对我这样说道。
我不信这就是我的命,既然从此以后我注定是个活死人,倒不如,我干脆让自己成为个真死人吧!婚礼当夜,我穿着一身红艳艳的嫁衣,吊死在新房里。那正对房门的白墙之上,有我手书的遗言。墨汁淋漓的两行大字,任何人一推门进来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尔家宅,终日不宁。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实在是太过天真了。要是所有心怀怨恨冤屈的鬼魂都能随心所欲的去报复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恶人能平安终老了。也许我大娘说得对,人都挣不过命,何况鬼呢?
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我并没有真正报复到欺辱践踏我的人,也不曾对我的命运进行激烈的抗争。所以,这其实是个有些憋屈的故事吧。等你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其实世间事大多如此。所谓善恶有报,其实只是人们一厢情愿自我安慰的天真幻想罢了。——呀,我真不该跟你说这些,你看你的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星来了。这些残酷的真相,其实你早晚都会知晓,我只不过是提前让你了解一点皮毛而已哟。天真是好,但人不能一直天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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