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四位重见天日的老人说了句“打扰了!”,便重新搬动屏风,想仍然把它们遮起来。我努力地一点一点移动,快复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屏风碰到了遗像,“啪”地一声,其中一个相框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边道歉,一边捡起相框。掉落的相框是那位年轻女人的,铅照上的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斜插着一支栀子花发簪,容貌端正,略显羞涩,她紧紧地抿着嘴,也许是初次面对着画师所以才会紧张。
画像上布满了灰尘,我掏出纸巾给画像擦拭干净后再看,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仿佛在盯着我看,而且任凭我把画像举到哪个角度,她的眼睛始终是在盯着我。面对这双眼睛,我的心里有点发毛了,心想着赶紧把相片挂上去,然后离开这里。
我捧着照片四处到合适的凳子垫脚,当我爬上柜子举着相片往墙上挂的时候,我看到这女人的眼睛里竟淌下了一滴血泪。我下意识用手去擦拭,这滴血泪竟然就沾到了我的手上!
天哪,我头皮一下子急炸了,举着相框的手在发抖,就愈发挂不准位置了。
“你在干啥?”这时,我背后幽幽地响起一个女人声音,我腿一软,就连同手里的相框一起跌落下来。
这时我才看到,是烟雨阁的老板娘进来了。她看看我,眉头紧蹙,紧张地问:“你在干啥?”
我连忙解释:“我听到屏风后面有东西跌落,所以搬开屏风查看,原来是这副相框,我正准备挂上去。”
老板娘说:“你手上怎么流血了?”
那女人的血泪还留在我的手上,我再看相框中的女人,却已经恢复正常。
老板娘看了看我的手,说:“你手指破了,看,划了个小口子。我去给你拿个创口贴吧!”
老板娘转身出去,一会儿就拿来了创口贴给我贴上。
这时,我已经把相框重新挂回去了,老板娘和我一起抬着屏风,把相框遮起来。
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想让这些照片挂在这里的,可是房东租给我的时候有这个要求,必须把他家爷爷奶奶和太公太婆的照片留在老宅子里,我也没办法,只好用屏风遮起来,免得吓倒客人。”
我说:“这也是人之常情,房东现在搬新房子里去住了,新房子里挂这些也不合适,再说了,他们祖宗也未必愿意离开自己的宅子。”
老板娘说:“是啊是啊,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问:“老板娘,没有客人的时候,你守着这么一个大宅子不怕吗?”
老板娘说:“还好啦,汤家现在的房东是我同学,他家我小时候就经常来玩,照片上那个老奶奶是我同学的奶奶,我们和她孙子放学后在这里做作业,老奶奶还煮点心给我们吃,对我们可好啦,所以不怕。”
我问道:“那照片上那个年轻女人是谁?”
老板娘说:“她呀,就是我同学奶奶的婆婆。”
第296章 一声叹息
我说:“这么年轻就死了?”
老板娘说:“是啊,听说生下一个儿子就死了,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
我下意识地问:“她活到今天,该有多少岁了?”
老板娘算了算说:“我同学奶奶活着该一百出头了。她婆婆活着的话至少也该有一百二十岁了吧?”
我也算了算,清朝灭亡到现在一百零三年,这女人死的时候还是清末打扮,那么确实没活到二十岁。我心中叹息道,又是一个红颜薄命的女人。
老板娘和我闲聊了几句,就回去了。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心里思忖,如果刚才梅姐看见的不是幻觉,也许就是汤家这几位祖宗在显灵。
汤家祖宗为什么要吓唬客人呢?是怪罪自己的后人把老宅子出租,把他们仍在这里不管吗?还是抱怨老板娘用屏风遮住了他们?
我猛然想到,刚才在这里化妆的那位女演员,跟画框里这位年轻的女人长得有几分相似,而且今天女演员的造型也是清末民初的打扮。会不会是女演员从镜子前走开后,梅姐从镜子里看到的是这位汤家祖宗的形象?我越想越有可能。
这样一想,我立马拿了三支香再回到化妆间,点燃后向这四位汤家祖宗拜了拜:“汤家祖宗在上,我们来拍戏,借宝地一用,如果打扰到你们了,我向你们赔罪,希望你们不要再吓唬人,谢谢啦。”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长长的一声女人的叹息声。
我不知道这声叹息代表了什么,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
太阳下山后。剧组收工,陈帅虎回来了,他还给我把盒饭都拿来了。
我边吃边跟他说:“这座宅子的老祖宗,对我们好像有点意见,以后尽量别太喧闹。”
陈帅虎说:“真操蛋,我们是付钱住店啊,又不是寄人篱下。还得看他们脸色?”
我说:“你如果不愿意,可以马上搬走去商务酒店住啊!”
陈帅虎说:“我是不放心你!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好吗?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我说:“还别说,这个古镇的风水很契合我,我每次走在青石板上。都觉得心旷神怡。”
陈帅虎点头:“那就好,总算没有白来。”
我问:“今天晚上没戏了吧?陪我出去走走?”
陈帅虎允诺:“来这里几天,还没好好出去走过呢,明天没我的戏,今天一起去古镇看看夜景。”
天黑以后,古镇的霓虹灯就亮起来了。远远看去,屋顶像下过雪一样。我们在古镇走了一圈。又在书吧里喝咖啡看了会书,走出书吧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钟了。
陈帅虎说:“现在回烟雨阁吗?现在睡觉还早吧?”
我心里一动,对陈帅虎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帅虎说:“什么地方?”
我说:“那天晚上我在镇边上明明看到一座大石拱桥,第二天带导演他们去看,石拱桥却不见了。这里面一定有诡异,我们再去看看。”
陈帅虎说:“我们就这么空手去吗?带些纸钱和符咒吧!若遇孤魂野鬼,我们先礼后兵。”
我赞同道:“妙极,那我们先回烟雨阁。”
回到烟雨阁,我们取了纸钱和符咒,出门时跟老板娘打了招呼,让她不要关院门。
老板娘说:“十二点之前记得回来哦,今天月半,外面阴气重。”
我和陈帅虎出门直奔西大街,沿河很快走到古镇边缘。
我说:“前面就是了,今天夜里不知道会不会看到那座桥。”
陈帅虎顺着河道张望了一下:“小魏哥,你今天恐怕要失望了,我视力2.5都没看到前面有桥。”
我望了望,也觉得没戏,今天晚上是农历十五,月亮又圆又大,整个河道看出去视线非常好。
这时,陈帅虎接到导演电话,说有事让他赶紧过去一趟。在剧组导演就是司令,陈帅虎一刻都不敢怠慢,拔腿就往回跑。
我也想转身往回走,但看到不远处路上有一火堆,就不由地走过去看个究竟,远远望去,火堆在十字路口,走近几步再看,看见火堆旁蹲着一个老人,正在往火堆里扔纸,原来是祭奠亲人的。
那老人看到我,只抬头瞟了我一眼,又认真地开始烧。我瞅见这个老人打扮得很另类,六十来岁年纪了,衣服穿的很破旧,看不出什么款式,但却留着长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一把,类似于那些性格不羁的艺术家们。
老人手里拿着一叠黄纸,身边还放着一大堆。我想,虽说是祭奠亲人,但他烧的也太多了吧?
我嘴贱了一下:“大叔,你烧那么多纸啊?阴间可没有银行。”
老人白了我一眼,没有理睬我。
我觉得无趣,边离开了。这时,我抬头再看河道上,不远处那座石桥又兀然出现了!
我赶紧往前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石桥下,没错,就是它!那破碎的石阶,光滑的纹路。但我现在已经不敢贸然上桥了,怕走到一半桥又消失了,那我不就掉水里了吗?
我打算坐在桥下观望,哪怕等到天亮也要弄个究竟,看看这座桥到底到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我期望有个过路的人出现,好和我一起见证这座桥的存在。但奇怪的是,任我左顾右盼,也不见一个行人从这条路上走过。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天上的乌云遮住了明月,眼前变得黑暗。这时,远处突然喧嚣起来,一队人马正向我走来。
我恍惚起来,这些是什么人呢?也是来古镇拍戏的剧组吗?等队伍走得近一点,我看到这些人是清兵打扮,带头的骑着高头大马,后边几个带刀的兵勇。再后面跟着一串戴着枷锁的囚犯,他们皆为男性,有老有少。
当他们快走到桥边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不对劲,这些不像演员,都是真实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拔腿就想跑,却发现已经迈不动腿。
“谁?”骑在马上的带头人对我喝道。
不好,我被他们发现了,一个兵勇向我走来,把我抓住带到马前。
带头人狐疑地看了看我,向随从挥了挥手。随从走出来,拿出一张通缉画像,递给带头人。
带头人看看画像,再看看我,突然就仰天哈哈大笑:“漏网之鱼,自投罗网!给我把他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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