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轻叹了口气,将目光从天空中收了回来,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又不小心撞上了一双恶狠狠的绿色眼眸,就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下去一般。
“它们是不是饿了很久了?”博雅不禁低语。只是那种饿极了的野兽才会露出这样可怕凶恶的眼神吧?
“它们是饿了很久了。因为它们一直在等机会吃掉我。”
身后忽然响起了晴明的声音,博雅转过了头,脸上露出了惊诧,“它们想要吃掉你?”
“是啊,因为我是阴阳师,身上多多少少有一些它们所要的灵力。”晴明一挑剑眉,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就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妖怪的目标是自己一般。
晴明看了眼沉默的博雅,“后悔了么?如果后悔了,我可以立刻解除你的心之眼。”
博雅轻摇了摇头,“虽然总会被这些可怕的眼神吓到,但我没有后悔。”
晴明笑了一下,在博雅身边坐了下来。“所以我说,你是一个奇怪的人。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想着了解我所看见的世界。”
博雅淡淡一笑,“正因为大多数人都不想了解,所以晴明你才会寂寞吧?”
“寂寞?”晴明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玩味。
“我是从你的眼神看出来的。”博雅侧过头,看着晴明那双像黑夜一般深邃的眼眸,“眼睛可以说就是人的心,它能透露出你心中真正的想法。晴明啊,你虽然总是在笑,但你从来没有真正笑过吧?”
晴明苦笑,伸手轻抚上唇角,“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很想照照镜子。”
“我想成为晴明第一个朋友,虽然这有些自不量力。”
博雅脸上的笑容就好像能照亮人的心,晴明不禁跟着笑了,他觉得自己心底有某个冰封的角落在渐渐融化。
“你确实是个喜欢自不量力的人。”
博雅知道,晴明所说的这句话并没有包含任何贬义的意思,与之相反的,是一种带着无奈的赞赏。
博雅忽然间觉得心情很愉快,“我觉得我们终有一天能成为知己的。”
该怎样形容眼前这个少年呢?
晴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博雅脸上的笑容。
这样毫无顾忌地付出了所有的真诚与努力,只是为了得到自己的肯定与交心?
“晴明,你知道么?其实我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博雅微笑着说。
“羡慕我?”晴明讶然。
“你拥有着这样强大的力量,可以为人们做很多事呢!而我——”博雅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掌,“我这双手除了会摆弄一些器乐,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为人们么?”晴明笑了笑,那笑意复杂,“我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人做什么事。”
“那你这样的力量不是浪费了么?”
晴明一挑剑眉,有些不以为然。
“晴明,你大可以尝试一下,当你帮助了需要帮助的人们,那个时候,你会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快乐与满足——而且,人们也会变得不再畏惧你的力量,到时,晴明就不会再寂寞了,不是么?”
看着面前那双墨黑清澈的眼眸,晴明淡淡一笑,岔开了话题。
“等冥雪小姐出来,我们就去樱之森林吧!”
昨天晚上他们就决定等天一亮就去找樱之森林了。而他们三人之中,真正见过樱之森林的就只有博雅了,所以这一次将由博雅带路。
博雅知道晴明不想再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轻轻吐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天空,“如果下起大雪,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呢?那个地方,我也是无意中才走进的——”
博雅话音未落,突然屋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声。
“妖、妖怪啊!救命!”
紧接着“轰轰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震得天地一片摇晃。
“发生什么事了?”博雅闻言脸色一变,连忙跑了出去,晴明想拦却已不及,只能跟上。
刚出门外,一阵强烈的冷风就刮了过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晴明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强烈而令人作呕的妖气,让他一阵气血翻涌。
博雅却是浑然未觉,一个劲得想往外冲。
“博雅,等一下!”晴明连忙扯住博雅的衣袖,“你不能出去。”
“可是,那边有一个孩子摔倒了。”博雅眼中闪过一丝焦虑,“那个妖怪要吃他!”
晴明朝着博雅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名孩子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而就在孩子的面前,站着一名穿着白色和服、长发覆面的女子。
冷风越来越大,将白衣女子一头黑色的长发吹了起来,露出了姣好的面貌。然而,令人吃惊的是,女子的眼眸是血红色的,就连那一身的白衣都染满上可怕的血迹。
“不、不要吃我——不、不要——”孩子在狂风中一边哭喊,一边艰难地往后挪动着。
“吼!”
那女子并没有因为孩子有个的惊恐而退后,反而是仰起脖子,张大了嘴,朝天嘶吼了一声。
那声音,就像是饿极了困兽,突然间挣脱了牢笼而发出的吼叫声。
而随着红唇的张开,一对可怕的獠牙也随之露了出来,尖细的长牙端上还沾着鲜红而可怕的血迹。
雪地上那个孩子早已吓呆,甚至连哭喊都忘记了。
“这不是——”晴明的眼中掠过了疑惑。
“不行,不管怎样,我都一定要去救那个孩子!”博雅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博雅!”
晴明急唤,正要追过去,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
那一瞬间,晴明似感觉到了一丝冰冷的刺痛,但那种疼痛却一瞬即逝,就如同错觉一般。晴明蹙眉,转过了头,迎上了一双美丽的眼眸。
“冥雪小姐?”
晴明的目光落到了被樱冥雪紧扣住的手腕上。
“我——我只是一时害怕——”樱冥雪强笑了一下,连忙放开了手,“对不起,晴明大人——”说着,低垂下了头。
蓦地,屋外又传来了嘶吼声,还有博雅阻止的大喊声,晴明再也顾不得深究,转身冲了出去。
他并没有看见,樱冥雪正紧紧地咬住下唇,盯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掌,低声自语:“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
又一阵狂风吹过,狂啸的风声掩去了她后面所有的话语。
樱冥雪看着奔向博雅的晴明,慢慢地收起了掌心,就好像要握出血来一般。
对不起!
……
“这只是个孩子,不要杀他!”
狂风中,博雅奋身拦在了那名吓呆的孩童面前。风,越刮越猛,博雅甚至觉得自己要被吹上半空了。
白衣女子血红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博雅,就如同在欣赏猎物一样。
“吼!”
又是一声嘶吼,白衣女子蓦然张大了嘴,那双尖锐如刀锋般的撩牙就要朝博雅的脖颈咬去。
博雅快速地抱起身后的孩子就跑。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了一声熟悉的低吟。
“天地玄皇,宇宙荒洪,破!”
随着那道咒语的念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如同利剑一般飞来,然后深深插入了博雅身后的雪地。
轰轰轰!
在光芒落于雪地上的那一刹那,强大的力量卷起了地上的积雪,将大量的寒雪激上了半空,“嘭”,形成了一道白雪屏障,阻住了白衣女子的追击。
“晴明!”博雅一口气跑到了晴明的身边,剧烈地喘息着。“这是什么妖怪啊?”
“是雪女。”晴明的神色有些凝重,“但又不完全是。”雪女这种妖怪虽然会在雪天出现,但一般情况下,她不会伤害人的,甚至会给人带来财富和子嗣。
但为什么雪女会突然变成这样?
“不完全是?”博雅更是一头雾水。
此时那雪女已冲过了晴明布下的障碍,吼叫着朝他们扑过来。
“快退回屋里。那里布着结界,她进不去。”晴明一边说,一边用法术阻止雪女前进。
“好。”博雅知道自己留下也只能帮倒忙,连忙抱着孩子疾退到了晴明的宅院里,看见樱冥雪正一脸茫然困惑地站在那里,不禁急喊:“冥雪,快进屋,很危险。”
樱冥雪还是怔在那里,看着晴明与雪女缠斗的方向。
“是吓傻了么?”博雅急了,将孩子负到肩上,然后腾出了手,拉起了樱冥雪就往屋里跑。
雪女的力量超出了晴明的预料,只见她一步步地破解了晴明的阻挡,朝晴明接近。在雪中,原本就雪女的天下,即使只是细小的雪粒也可以成为她手中的利器,再加上那莫名的、不可知的力量,晴明施展过去的攻击,总会被她用风雪化解。
那么……只有一个方法了。
晴明突然停止了攻击,一步步地慢慢后退着。
“晴明!”在屋内的博雅正紧张地观战,脸色发白。
他难道已经力竭么?那也应该快点转身跑啊?
博雅握紧了手心,正要冲出去,忽然袖子被人拉住。
“冥雪?”
“博雅大人,你仔细看——晴明大人并没有居于劣势——”
博雅定下心神,朝晴明看去,这才发现,他所退的步法,不仅缓慢,而且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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