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的慢,玻璃窗上的影子渐渐清晰,我看见一个人上半身的轮廓,紧接是脸,五官,各个部分都呈现在了玻璃窗上,它们以一种我非常熟悉的排列组合,凑在了一起。
这——,
不就是我自己嘛!
“四眼,是不是你在尸柜出了什么问题?”我刚想问,被玻璃窗上影子,吓得腿都软了。
窗户上倒映的我的脸,迅速的左右摆动起来,就像电影里用高速摄像机拍出来的恐怖镜头,它的速度快的我都看不清自己的模样,更要命的是,发生了这一切,我自己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紧接着,在我模糊的脸之后,又凸显出另一张脸——一张苍老的如同树皮的脸,瞬间我的脸被它替代。
这种视觉冲击是相当大的,我猛烈的向后退去,抬起手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摸。我硬着头拍自己的脸,可手感依然正常,脸颊还是脸颊,鼻子还是鼻子,嘴还是嘴……
玻璃窗上的倒影又恢复了我本来的模样。
怎么回事?!
我张开嘴,半天没缓过神。
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看向四眼,他对我的神情保持着警惕和慌张。
如果是幻觉,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产生?!
笼皮鬼,对了,必然是笼皮鬼了,它又使得一招障眼法,想把我们都迷惑进去,我对自己说。
我站直身体,“你不信我?”
就在三分钟前,我问了四眼同样的问题,明明是四眼从尸柜里钻出来,怎么现在轮到我出状况了呢!
“不管彼此信不信,咱们要先出去!”我接着说。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我们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四眼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渐渐调整了情绪。但看得出来,他的戒备心依旧没有放松。四眼蹲下身子,又要去挑拨门外的插销,被我拦住了,“等等——”
“怎么了?”
我深呼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报家门的说道,“我叫方言,今年28岁,我的老婆叫杨慧慧,我的女儿叫方珊,我在苏州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6800。”
这招我曾经使过,在这么诡异的地方,我觉得首当其冲要解决的,就是得知道自己还是自己吧!
我说完后,看着四眼,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从湖南坐高铁回来,办临时身份证的时候,我还是了解四眼的一些信息。
四眼顿了顿,然后说了起来,“我叫赵英俊(这名儿亏他爹起的出),33岁,单身,祖籍苏北淮阴,生日是7月8日。”
一切都对,我松了一口气。尽管我并不知道这招好不好使,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会发生什么,但起码这一刻我觉得我还是我,四眼也还是四眼。
四眼继续,他拿着匕首从门缝里,挑着插销,这活儿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
“吧嗒”一声,门锁开了。
我抱起豆豆和四眼正准备抬脚。
就在这一秒,发生了一件对我人生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儿。是豆豆,豆豆开口了,她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声,“爸爸!”
我先是一愣,内心激动的眼泪都快掉出来。没孩子的人我再怎么解释,都是多余的,有孩子的,我不解释,自然能够明白。
更何况,我是在什么样的坏境,遭遇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的之后,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称呼,该有多亲切多激动。
“哎,你听见没!我闺女叫我爸爸了。”在那一瞬间,我似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险境,忘却身上发生的危险,脑子的全是喜悦。
“爸爸,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她的小嘴还在蠕动,语焉不详。
“听见没,她还在说话!”我说着。
别和我提什么7、8个月大的孩子还不会说话,我闺女就是个天才。
“宝儿闺女儿,你要说什么!”我把豆豆一把抱起来,狠命的亲了一口。
“你先等等激动,听听你闺女要说什么?”四眼很冷静。
一语点醒梦中人,对哦,豆豆才是大BOSS,如果她能开口说话,不是什么谜底都揭晓了。
“来,告诉爸爸,你要说什么吗?”我把女儿贴在耳边,“爸爸,你叽噜咕噜叽里咕噜。”
我还是听不清,四眼走了过来。
“好好说,宝贝姑娘,别着急,慢慢说,你想讲什么!”
豆豆咽了口唾沫,终于口齿不清的说出了她想表达的东西,“爸爸,你——不要走!”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闺女认为我会丢下她,虽然我方言不是什么人物,但也不是畜生,“豆豆——”
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她并不是要我别离开她,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告诉我们别离开这个停尸房!
我傻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莫非她看出点什么?
我和四眼相对望,分别挠挠头,门已打开,只要迈出一步,咱们就出去了,难道她的意思是让我们还留在这个鬼地方?
“为什么?”我问。
豆豆反反复复的就这一句,“爸爸,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说豆豆人小,可是她的话分量是极重的,一时间,我们两个五尺长的汉子,竟然没了主张。
就在这时,豆豆拉拉我,小手一举,指了指四眼刚刚爬出来的那个尸柜。
我一下子又紧张了,赶紧做好战斗准备。我眨眼都不敢,盯着那个尸柜。隔了好一会,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豆豆的手还是指着那儿,意思好像是让我们过去。
我有点明白了,既然怪事儿是从四眼爬出尸柜开始,那么解决也要回到原点。
我和四眼交换了意见,既然豆豆体力已恢复,并且开口说话给了明确的指示了。那么我们也就没必要自作聪明了。照着豆豆说的办就是。
我们慢慢的走了回去,走到了尸柜边。因为有豆豆作我坚强的后盾,我没先前那么慌张了。站到距离尸柜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豆豆这才把手放下,然后就没动静了。
啥意思啊?接下来要我们做什么呀!
“豆豆,豆豆!方姗——”我叫着她的大名,此时豆豆的眼神突然发生了变化,瞬间看我就像看个陌生人似的,急急的把身子往后缩。
“豆豆,你到底怎么了?”我有点紧张了。
猛的一下,我仿佛明白了什么,难道我的身上又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我28岁,”我在次轻声“检查”自己,“老婆杨慧慧,女儿方珊,我在苏州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6800,我的名字叫宋不缠!”
一切没错啊。
我抬起头,发现四眼的眼神冷酷的吓人,“干,干嘛?!”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四眼紧握拳头,竟然做着进攻的姿势。
“我叫宋不缠啊,”我一惊,“怎么了?”
四眼两脚站定,“你到底是谁!”他冷笑,“你叫宋不缠?开什么玩笑——我才是宋不缠!”
第四十六章 混乱
“不缠、不缠,鬼神不缠,我爹给我起了这个名,意为朗朗乾坤,磊落做人,家训不可违,你个毛头小子,居然敢冒充我,真是不知死活。”四眼往前逼了一步,侧身而对,一副随时会出拳的样子。
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四眼竟然在这个时候出了状况?!一下子从亲密的战友,站到敌方队伍中去了。
鬼上身?我暗想,不对啊,他怎么会认为他是我呢?难道过度的紧张让他意识混乱了。
“四眼,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喝多了!”话虽俏皮,可我不敢放松,手里抱紧豆豆,挪了一步,偏离了他最佳的进攻路线。
真是搞笑,一个普通的名字,竟然被他说的头头是道,还什么家训不可违。我爹就是山东农村,一个卖山货的。你让他晒蘑菇还行,舞文弄墨的事儿,压根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我这宋不缠的名字,听我老娘说,是当年花了五毛钱,请乡村小学一个教语文的老师取的,怎么莫名其妙整到朗朗乾坤上去。
谁不知道,老家村里的方老头,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
等等——。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眼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我爹是卖山货的老方头,大字不识,可越是这样的地方,不理应越是讲究宗族姓氏吗,怎么我不姓方,姓了宋呢?
随我娘?可我娘姓李,也是南辕北辙。
我努力回忆,吓了一跳,从小到大,有关名字这块的记忆竟然全部都是缺失的。
“别着急,宋——不缠!”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想想身份证,户口本,领工资时候的签字,或者小时候的作业本,我是怎么签名的。
可越回忆越觉得全身发凉,对于那些文件、纸张的记忆异常清晰,但是签名栏的文字模糊不堪,就像晕染的钢笔字,怎么也看不清楚。
我抬起头去观察四眼。四眼眼露凶光,与之相呼应的面部表情,却一点不匹配。他脸上写着的,分明也是困惑两个字。
我觉得——觉得我们正在经历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冷静,冷静,我对自己说,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
我长呼一口气儿,轻声的念叨,“我叫宋不缠,28岁,女儿方珊,我在苏州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6800,我的老婆,我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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