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团趴在桥面上,想要伸手拉我,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桥下面的一些情况。我勉强抬起头,一下子看见范团的脸色瞬间发白,好像看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眼角旁边的肉在一个劲儿的跳动。
这让我心神更加不安,我努力的转过头,范团手里的光线正好照在桥头深渊石壁上,在光线的照耀下,我顿时看到坑坑洼洼的石壁上趴着一个人。
那肯定是个女人,她的头发很长。我之前的判断错误了,缠着我脚脖子的,就是她的头发。这个女人身上披着一件好像用金属丝编织出来的衣服,两手两脚紧紧的抠着石壁凸起的地方,正回头看着我们。
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可能是因为长期不见自然光的原因,视力退化了,双眼无神,眼珠像河童一样,泛着眼白一般的灰白色。
“鬼!鬼!”范团大喊起来,但是没有抽身逃走,他使劲的朝我伸出手,想拉我上去。但是我不敢松手,头发一端的力量异乎寻常,我双手坚持仍然吃力的要死,只要敢松手,哪怕就是半秒钟,很可能会被拉下去。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范团有点手忙脚乱,他也觉得这样不行,马上爬起来,跑回去取出一截绳子,一端绑在桥头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自己拿着另一端朝我这边跑。这段时间很短,范团的动作也很快,但我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住,扒着桥的手指几乎要断了。
“抓好绳子!我来对付她!”范团丢下绳子,不由分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支手弩。这种弩的劲力十足,五米之内可以射穿人体。他举着手弩,就对准了石壁上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现代化的产品,她没有什么表情,脸色苍白的如同一个死人,她还是在全力要把我拖下去。
“不......不要......”我已经坚持不住了,但在范团瞄准对付的时候,还是艰难的断断续续道:“不要杀她......”
范团一怔,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作为他,可能完全不明白我的心理。说不清楚,当我看到这个女人那双泛着灰白色的双瞳时,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轻语,还有青青。那两个失明的女人,在我生命中如此之重,就因为她们,我不忍伤害任何一个看不见这个世界的人。
即便那个人将会严重的威胁到我,但我还是不忍。我知道阻止范团的后果,却不后悔。
“你还等什么!杀了她!快一点!”苏小蒙在后面拖着受伤的身体,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注意到石壁上的女人是否是个瞎子,她可能只看到,我将要落入深渊了。她匆忙跑过来,从范团手里抢过手弩,转身就对准了石壁上的女人。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尽管心里不愿意,但两只手却承受不住时时刻刻都存在的重压,忍不住一松,整个人从石桥的边缘摔落下去。
我的脚脖子仍然被那女人的头发紧紧的缠着,身体下落了一段,猛然一顿,然后重重的撞在旁边的石壁上,头晕目眩。石壁上的女人力气非常的大,只靠一束头发就拖住了我。我条件反射般的伸出手乱抓,勉强抓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这时候,位于上面几米处的女人闪电一般的扒着石壁蹿了下来。
我被撞的很不轻,嘴角已经溢血了,震动引起后脑上还未痊愈的伤口再次崩裂,剧痛带着强烈的眩晕感,有点天旋地转,我只能下意识的紧紧扒着那块石头,免得自己再次摔落下去。
石壁上的女人动作敏捷,在陡峭的石壁间如履平地。但是在她将要接近我的时候,我听到一阵锐利的破空声,紧接着,那女人的身体猛然一震,无神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一圈。我看不到太多的情景,然而从那阵破空声还有她隐约的表情,我能想到,一支弩箭,已经插在了她的脊背上。
在这种距离中,那支弩箭完全可以夺去一个人的生命。我听到苏小蒙和范团的呼喊声,那个女人中箭之后只是停了一停,接着又开始朝下爬,她的身体来回绕动了几圈,我就感觉自己被头发缠的很紧。
我猜想的没错,在那女人转身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背上多了一支弩箭。但她很能隐忍,一声不吭,紧紧咬着自己的牙,就用一只手拖起我,在起伏的石壁上快速挪动,慢慢的靠近深渊的底部。
凭她的体力以及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即便带着我,可能也会平安的到达深渊的最深处,但是朝下爬了有三十米左右,那个女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微又痛苦的呻吟。随即,我就感觉身体猛然一坠,自由落体般的朝下滑落。
当时,只觉得自己要被摔死了,但是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我一下子就触到了地面,摔的非常惨,骨头架子几乎都要散了。这还不算,在我触到地面之后不到一秒钟,那女人也跟着摔下来,正好落在我身上。双重的打击差不多要了我半条命,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觉得鲜血从口腔中狂喷而出。
我隐约还是能听到苏小蒙和范团的叫喊,而且能看到他们努力的把光线照射到三四十米深的深渊中,在寻找我。但这段距离好像太过遥远了,遥远的像隔着一个国度。我躺了一会儿,连着咳嗽了下,艰难的翻起身。
在我身体刚刚动起来的时候,那个女人立即就生出反应,她伸出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她的指甲很长很长,就像几把锋利的刀子,抓的我皮肉生疼。她的手在不断颤抖,很短时间内,手心就冒出一层汗水,几乎把我的袖子都浸透了。
我没有表现出挣扎和任何敌意,我能感觉到,她现在正处在一个非常不好的状态中,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支弩箭带来的创伤所导致,但一直到这个时候,我仍然不想伤害她。
一个人,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独自在这种孤独黑暗中呆到视力退化,那么她曾做过的一切,哪怕再多的坏事,罪孽也已经还清了。
我使劲挣脱,从身体外面几圈乱糟糟的头发里挣出一只手,马上掏出身上携带的一支用来应急的小手电,把它打开。那女人的感应非常灵敏,尽管目不视物,却好像能感觉到出现了光线,她脸上身上全是汗水,面容中有种痛苦,还有戒备。她半个身子压在我身上,在光线亮起的一刻,她猛然一动,几根尖利的指甲一下子就举到我的脖子边。
“等下!”我没有闪躲,那样很可能会让她误会,进而发生更激烈的冲突,我低低喊了一声,也不知道她能否听懂我的话,道:“我不是你的敌人,也不会伤害你!”
人之间的沟通,可能并不仅仅靠语言才能实现,我觉得我的话里充满了诚意,那个女人估计也感应到了这种诚意,她的指甲堪堪停在距离我脖子只有两厘米的地方。
“我不会伤害你。”我慢慢拿开身上其它的头发,把它们盘起来,甩到女人身后。
我这些举动让女人的戒备减轻了一些,也可能是她完全承受不了身体的痛苦,手软塌塌的垂下来,汗如雨下,身子歪倒在地面上,大口的喘气,胸膛剧烈的起伏。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让她痛苦到无法坚持的原因,并非脊背后的那支弩箭,弩箭虽然强劲,却不至于马上要她的命。
让她痛苦的根源,是她隐藏在那件破破烂烂又很古怪的衣服下面高高隆起的肚子。
第九十一章情况急转为所有高考学子加更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这个陌生又没有任何表情的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证明她是一个孕妇。我感觉匪夷所思,从她的装束以及一头长到离谱的头发来看,她一定在这里存活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她的确是个孕妇。她可以承受强劲的弩箭带来的打击,却承受不住肚子里那个生命将要来到这个世界中的前兆。
我在荒山里照料过轻语,对这方面的事有那么一点经验,她可能将要临盆了,疼痛难忍。我估计她并不能听懂我的话,但是荒僻的地下,脸色苍白又失明的女人,跟轻语的情况何其之象,我有一种爱屋及乌的怜悯,我努力的试图说服她,我没有恶意,尽管她把我从上面拖了下来,但我仍然愿意帮助她。
可能真的是我的诚挚打动了她,也可能是她彻底忍受不了了,在我比划了一阵子之后,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双手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疼痛的像要痉挛。我没有任何可以急救的药物,只能用按摩和挤压之类的手法来减轻她的痛苦。开始的时候,她有些抗拒,但是我的手法是有效的,可以减轻她的痛苦,渐渐的,她不再抵抗,只是紧紧皱着眉头。
从深渊上的石桥,仍然不断传来范团他们隐约的喊叫声,但我不敢大声回应,以免引起女人的反感甚至更激烈的反应。过了一会儿,她的疼痛减轻了一些,这个女人的性格应该很坚韧,只要能够忍受,她就绝对不会发出哪怕最轻微的一声呻吟。
她勉强想站起来,但力有未逮,我犹豫着该不该扶她,这时候,她的身子一歪,完全靠在我身上。这时候,我看见一股殷红的血,从她双腿间流了下来,临产这种事情谁也拿捏不准,在没有正规医疗保障的情况下,说来就来了,挡都挡不住。她一下子变的虚弱,几乎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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