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一片发黑的霉斑下,“尸体”的皮肤像是干裂的大地,它头顶的头发和胡须很快就褪去了那层黑黝黝的光泽,变的灰暗。根据我的目测,这具“尸体”本来的长度应该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间,但就这短短的一瞬间,暴缩到了一百七十公分都不到。
那一刻,我恍惚中意识到,可能就是在无意中,我破坏了这个空间内一些微妙的平衡。因为我能听到两只不死鸟的低鸣,它们盘旋在尚未散尽的香味中,叫声欢愉,然而这种欢愉的背后,好像又有一种遗憾和不甘。不死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存在这种荒僻的地方,石皮下面那种淡金色的气流可能是吸引它们的东西,不过现在气流散尽了,它们可能呆不了多久,要继续寻找下一个存在淡金色气流的地方。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股淡金色气流流动在石皮下面的时候,整个空间里都有一种神秘而又生机勃发的气息,但此刻,这种气息不存在了,空间黑暗阴森起来。
我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心里非常不安,这个空间里除了那具“尸体”之外,几乎没有其它东西了,不便再久留下去,我迅速的扫了一眼,顺着原路退了出去。从废墟下面钻出来之后,我有点后悔,孤身行动的弊端太多,如果现在有个靠得住的同伴,我就可以尽力再多摸索一些情况。
我猜测不出这个废墟下面的空间是不是整个死村里面唯一值得关注的地方,天色还早,而且风也小了一些,我就打算继续沿着废墟再走一遍,看看有没有其它发现。废墟中的地表几乎都被沙尘盖了一层,观察和搜索受到限制,进展很慢。
半个多小时后,我才走出去十几米远,当我又抬脚迈出去一步的时候,感觉脚掌触到了一层微微带着弹性但很不稳当的地方,我马上缩回脚,用棍子扒拉了一下,果然,一片薄薄的尘沙下面,露出了一块木板。
村子已经完全荒废了,不知道现在所在的位置过去具体是什么所在,我继续拨开尘沙,下面的木板一共有两块,直径差不多有两米多,不用掀开木板我就知道,下面肯定是空的。我观察的非常细致,把木板上的沙尘全部清理掉之后,我就在木板的边缘发现了一点点异状。这个村子至少荒废了十五年以上,但是两块木板没有那么陈旧,也就是说,它们很可能是在村子毁灭之后被铺在这里的。
而且木板的边缘处那点细微又不易觉察的痕迹透露出,这两块木板经常有人挪动。
看到这些,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忍不住抬头朝四周打量了一番,这样的死村里,还会有人吗?
很多线索无形中被串联了起来,村子之外的古墓,经久不衰的尸体,两个惨死的放牧人,从内部被掘开的土坟......
这两块木板下面的未知之处,马上引起了我的兴趣。尽管感觉不是那么安稳,但我考虑了一下,做好充分准备,还是慢慢掀开了木板。
果不其然,木板下面就是一个黑漆漆的洞,掀掉木板之后,我就能分辨出来,这可能是一口枯井。这样的村子没有自来水,附近也没有河,过去村民用水只能靠挖井。按道理说,在这种地方打井,一般要打很深才能出水,不过我觉得这口井不算深,估计干涸了很长一段时间,井底有不少沙子,而且井壁上搭着一架很长又很简陋的木梯子。
我朝井里丢了两块石头,不过没有什么反应,从我这个角度看,什么都看不到。井比较窄,铁棍子施展不开,我丢掉棍子,随手掏出一把匕首,然后把背包整理了一下放在井边,踩着那架简陋的木梯子,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梯子虽然简陋,但是非常结实,踩着梯子的时候,我看到它被磨的几乎光滑,说明有人经常从这里通行。
因为这样,我更加的小心。枯井大概只有六七米深,不过当我轻轻顺着梯子走到井底的时候,立即发现这口枯井,被人改建过。井不是自然干涸的,肯定还有水,不过被人用石块堵了起来,井底的一侧,被横着挖出一个一米多高的洞,我弯腰拿着手电朝里面照了照。眼光一瞥,心就顿时提到嗓子眼上了,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井壁上被挖出的洞不很大,长宽都是六七米,我看到里面杂乱的堆着一些盆盆罐罐,还有烂糟糟的被褥。让我感到紧张的是,那些被褥上,躺着一个人。
他侧躺着,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长相,只能看到一头杂乱的长头发。这头长发顿时混淆了我的判断,我甚至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他侧躺着一动不动,我同样分辨不出他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甚或处在睡眠状态中?
我暂时不敢进去了,也没有退走,就站在原地继续看着。以我的判断,这应该是个活人,因为我嗅不到任何尸臭的味道。尽管我从上面爬下来的动作非常小心,不过在空旷的枯井里,这种声响绝对不算小,这个人依然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这让我怀疑,他真的处在深度睡眠中?
但毫无疑问,这样的死村,这样的枯井里有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来历和身份都很值得怀疑,我必须想办法和他对话,如果正常手段不行,就只能来硬的。青青他们失踪的时间越久,就让我的耐性越少,为了获取更多的线索,我不得不让自己变得狠一点。
这是我的原则,我从不想主动去伤害谁,但也不允许我身边的人受到谁的伤害。
看着洞里侧躺着的人,我始终有一点怀疑,我怀疑即便熟睡,也不可能睡的那么死。所以我打消了进洞的念头,稍稍后退了一下,就守在井壁的洞口边。我观察清楚了,井壁上的洞是个死洞,如果这个人想要出去,就必须从枯井的梯子离开。我守在外面,等于掌握了一点主动。
在洞边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洞里的人竟然连动都没动一下,躺的像块石头一样。但越是这么安静,就越让我觉得里面有猫腻。
我握着匕首,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六十一章青铜
随着我的等待,洞里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如此一来,气氛顿时变的有些诡异。我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但是我根本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整整七八个小时。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里面那个人出现了什么意外,现在已经没有知觉或者意识了,第二,这个人的耐性超乎想象。
我在这两种可能之中紧张的思考,但实在吃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无奈之下,只好继续等。我爬下枯井的时候是上午,足足等了有十来个小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枯井里面漆黑一片。我开始怀疑,难道那个人真的已经因为某些意外挂到里面了?我白等了十多个小时?
我又认真回想了一下进入枯井后的种种情况,然后仔细的推敲,最后我觉得,这个人可能真的是没有知觉的,因为我对于他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外来者,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外来者,对方应该不会把情绪和动作都掩饰的那么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犹豫再三,终于一点点的靠近了洞口,用手电朝里面照着,钻了进去。洞里的空间很小,甚至不足以让人站直,我握着匕首弯下腰,轻轻接近那个侧躺着的人,然后蹲了下来。
猛然间,侧躺着的人一个翻身就坐起,反手朝我的脸上击打过来。虽然我时刻保持着警惕,全神戒备,但是这个变化太突然了,我料想不到这个石头一样躺了足足十来个小时的人会骤然暴起。匆忙中赶紧伸手挡了一下,对方的力气很大,这一下没有把他的袭击完全挡开,紧跟着,我就觉得额头上被什么硬物狠狠砸了一下,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我一下子被砸的倒退到墙角,那个人毫无迟滞,砸翻我以后箭一般的蹿向洞口。我的额头被砸破了,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糊住了眼睛。这一下砸的相当不轻,让我的脑袋一个劲儿的发晕,但是在对方转头夺路而逃的那一刻,我还是借着光线看见了他。
这是个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杂乱的头发几乎遮盖住了半张脸。他的面容很苍白,似乎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人在密室里捂出的白,没有一点点血色。在他蹿出洞口之后,我立即听到了他登上梯子的声音。
尽管我被这突然一击砸的头晕目眩,但脑子还是很清醒,我意识到,这个人忍了那么久,对我发动袭击,不过他好像也很小心,因为把我砸倒之后没有接着继续袭击,而是夺路而逃。这说明他对我也有顾忌,想到这儿,我也跟着爬起来,钻出洞口,毫不犹豫的踩着梯子就朝上爬。
木头梯子被踩的吱呀作响,我爬上梯子的时候,对方已经接近井口了,他的动作算是很灵敏,一下子沿着低矮的井沿翻到地面。我的动作也急速加快,三两下就爬到了接近井口的位置,但一口气还没喘匀,爬到地面的那个人突然从井上探出半个身子,手里多出一块砖头,居高临下就拍了过来。
我清楚的知道这块砖头如果拍到自己头上的后果,但是身在木梯子上,前后都没有退路,很难躲避。在砖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下的时候,我咬着牙一偏头,躲过袭向头顶的致命一击,砖头砸在肩膀上,钻心的疼,不过利用这短暂的时机,我猛然一冲,一步踩着梯子的最后一阶跳出井口,顺势踹了对方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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