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等,只有我不等。
我独自给孩子装婴儿房、独自给孩子选小衣服、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胎检、请保姆、找月嫂……
手机永远放在身边两米远的地方。不会没电不会欠费,120急救电话输在键盘1,手指一碰就可以按出去。
我一改二十几年来所有不好的习惯,努力的活着,很用心很用心的爱自己,爱孩子,守护着释南再也不会回来的家……
小贝这破孩子还没降世就好的不学学坏的,他不学人家成龙成凤在肚子里时多乖多听话,偏偏学人家早产。
正月十五,慕容带纪浩然回家。两个人过来和我告别,走还不到两个小时,我肚子就痛上了。
先是一下一下的,我以为是小贝踢我。他越长越大,踢的也越来越痛。
直到羊水破了,我才他妈的联想到那一下一下的痛叫阵痛!
保姆出去买菜,我马上按了120。然后,又给陆明打电话。
打完电话,拎出包靠在门口等人来。
做这些时,肚子虽痛,人还是清醒的。等到上了救护车就不行了。
随着那狗逼大夫的按压,肚子越来越痛,大脑也越来越混沌。
入了医院,一系统的检查。又是测肚围又是查胎心……
每隔几分钟,就有护士问乱七八糟的问题。我痛的连连吸气,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痛把时间拉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护士在我身边问,“产妇家属呢,马上进产房,要产妇家属签字……”
我痛的话说不利落,半天,吸着冷气问,“我家人还没来?”
“没有,没见人来,手续先不办行,字得先签了,不然……”
“我来。”这事儿我太有经验了,我对她伸出手,“我自己签,我能给自己和孩子的生命负责。”
“这……”
“这种时候别谈程序了。”我道,“你们还能让我把孩子憋回去不生?”
护士松口,把笔递过来,“那,那……什么,来了?”护士一路小跑出去,“产妇家属,签下字……”
我长松出一口气,把全是汗的手抓在床单上。
片刻,护士回来,把签了字的同意书给大夫看。我抬眼瞄过去,在扫到签字栏时愣住。
痛,从身体里抽离。不仅是痛,连思想都抽离了。
移动病床被推出病房,我推进走廊。看着扶在床前那个熟悉的人影,仿佛是在坐梦一样。
眼泪从眼角滚落,流到头发里。
释南紧紧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别哭……”
我看着他,哭出声来,“字真他妈丑!”
“我练。”释南轻笑,伏在我耳侧,“我说过,我不会回家的路。柠,我回来了。”
我哽咽,肚子上的痛再次袭来时,皱眉问,“为什么?”
天不是不和我做交易吗,为什么会把释南还给我。
“是兰诺。”一顿,释南眯眼磨牙,边随着病床快速行走,边用极小的声音道,“她说你和天做了笔交易,要在下辈子给我当女儿。如果天不同意,你就掀了天。苏青柠,你皮痒?生完孩子咱们谈一谈!”
产房门合上那一刻,我痛骂出声,“兰诺你大爷!”
这么坑我,还能不能让我专心生孩子了!
完)
番一兰诺
溪水潺潺,自东向西缓缓流过。清澈的水流拍击碎石上,发出悦耳的低鸣。
溪的左岸,树入云霄。绿叶郁郁。绽放的花丛前,香气阵阵,彩蝶缠绕。
而以水面为界,不足三米的小溪的右岸,却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
左岸的一块巨石上,兰诺环膝,面对小溪右岸的那到片漆黑而坐。长长的头发挽成一个髻,用一根树枝固定。轻风微送,鬓下散落的青丝伴着花香而动。
许久,她都没动一下。
距离她不远的另一块巨石上。一条巨大的蟒蛇盘卧其上,高高坚起的蛇头,赫然是半张蛇面,半张人面。
巨蛇的对面,蹲着一个年约六七岁,长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娃娃盯着石面上几个用树枝做成的棋子,皱了许久眉头,毁了一步,对面前的半面蛇奶声奶气的道,“展长,我小,你要让着我。”
“点雪。”半面蛇低头看了一眼,人面上的眉头高高挑起,“你比我年长上千岁。你这是为老不尊。”
“……”点雪歪头想了下,“你当人的时间比我长,所以,你大,我小……”
展长默了会儿,出声。“我修行减半,半人半蛇,算不得人。论起来,还是你应该……”
小娃娃小嘴一撅,原地一转身,化为一条巨大的雪狐狸。把硕大的爪子往石上一拍,问道,“我应该什么?”
半面蛇身子瑟瑟抖了一下,须臾,长叹,用嘴叨着石子放到棋盘中,“……没什么,你开心就好。”
雪狐转身变为小娃娃,爬上巨石继续下棋,“嗯,我很开心。”
心中压力巨减的展长稳稳胆。腹诽,不愧是狐狸中的王族,不要脸起来也是王级的。
不远处,一个高高吊起来,用藤制成的茧球中,紧合着双眼的释南频频皱眉。
显然,展长和点雪的声音虽不大,却已是吵到了他。
眉头几皱后,眼睛暮然睁开。清澈的把青色的藤,绿色的叶映在了眼中。
他翻身坐起,茧随之晃动,发出吱哟声。
展长侧过半张蛇脸看了一眼,人面上有了笑意。在点雪连毁三步棋的情况下,轻声道,“总算醒过来了。”
“倒比你自己醒过来还开心。”点雪努努嘴,看着棋盘的眼睛没错开半分,“你要是没了胆,修为不会散的那么彻底。怎么着,也得有半个人身。现在好,就剩下半张脸……”
点雪肉呼呼的小手抓着一小截树枝,抬头问,“不后悔?虽然鼠妖的心尖肉在过了天雷后没有作用,可你也不用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
“结界中的时间是混乱的,只要我在那里待着修行,有没有蛇胆没什么区别。”展长淡淡的回道,“如果有一天一定得走出结界,就是应生死劫。那,就更用不到了……”
忽远忽近的声音传来,释南的脑子随之转了两转。
他扶着树藤向外看时,硕大的茧突然落地,弹了几弹。释南还没弄清什么状况,便从茧中滚落而出,摔在地上。
不重,他却躺在地上缓了很久。直到后痛上难忍的痛意渐渐平息,才撑地坐起来。
黑眸向四周扫视一圈,最终于定在溪边的兰诺身上。
起身走过去,释南哑着嗓音,道,“我记得你,你是兰诺。几年前你救过我,在云南古墓……”
“是我救了你没错,”兰诺微微侧头,看向释南,“可有句话要说清。我当时救你,是受苏青柠之托。她当时说,要么和你一起生,要么和你一起死……”
反正两个人又死不了,她乐得让当时对什么都懵懂不知的苏青柠欠她一份人情。
思及往事,释南眸中划过一丝痛楚,本就惨白的脸色又难看了两分。
当时,他对她做了什么?不久之后,又做了什么?
“……这次,”深吸一口气,释南闭上眼,艰难出声,“谢谢你……”
虽然刚醒,记忆却不乱。
他知道自己死了,死在苏青柠的怀里。
飘在空中,亲眼看到苏青柠又哭又笑,疯了一样挖出他的十二只眼睛。然后,僵直着瘦弱的后背一步一步走下去。
他想跟着,可做为一屡新魂,他没有进入另一个结界的能力……
“这次,也是受苏青柠之托。”兰诺回过头去,继续看眼前的深灰浅黑,“她要你活着,所以,你要活着。”
“总之,多谢。”释南坚持,“这份恩情我们夫妻会永记,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放心我不会客气。”兰诺出声打断。
释南止言,没继续说下去。再次看了眼四周后,道,“那,就麻烦你送我出去。”
这个一半黑一半彩的地方,显然不是人界。他不知自己死了多久,想尽快回去。
兰诺摇头。
身后这男人身上前前后后共计十四个血窟窿,现在虽然已经长平结痂,却还没彻底痊愈。
万一回去吓到孕妇,她这好心倒办了坏事。
再说,所谓交易,就是在她有所付出时,定然要得到相应的回报。
释南,她救活了。可话,苏青柠还没有转达到。
不要说她心眼小儿,她本来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大度。
释南看出兰诺不会轻易送他离开,没再过多强求。转而,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奈河溪畔。”
兰诺起身,扔下四个字,转瞬间消失不见。
远处巨石上,半面蛇轻声道,“你还没和我说,奈河溪是什么地方?”
点雪吃到一子,心中高兴,手舞足蹈的回道,“奈河的第二条支流。奈河溪的对面,是幽冥。兰诺姐姐说,那里曾经很漂亮,百花盛开。可自打她离开,那里就慢慢变成黑色的了。”
释南僵着后背蹒跚靠近,听到展长问,“那第一条支流呢?”
“第一条支流是自下而上,逆流而行的。”点雪见展长把棋子放在死位,眼前一亮,举起小手欢呼,“我又赢了……姐姐说,支流的尽头是另一个地方,那里的人,超出六道不入生死,可又非神非仙。就是,要做了很多很多善事,又要机缘足够的人,才能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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