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门敞开,外面停着两辆车,除了陈娇的红色奥迪,还有一辆吉普,韩城径直走入,院里有三个男人围着方桌喝茶,见到他后立刻围上来,极其亲热的说:“城哥,你没事吧?这几天去哪了,手机也打不通,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这三人见到我和表哥,略一愣神,点头示意,侧屋的门打开,一个女人闻着响动出来。
波浪长发,裙摆遮住膝盖的黑色坎袖长裙,穿着黑色的高跟鞋,尖尖地瓜子脸大眼睛,琼鼻下面是粉色的殷桃小口,她浅笑着,露出上排几颗整齐的珠玉般晶莹的牙齿,出了屋檐下,夕阳洒在身上穿透了薄丝略带镂空的裙子,映出里面窈窕**,这女人应该是陈娇,她停了步子亭亭玉立,如幽谷翠鸣的声音响起:“韩城,你回来了。”
正是日暮时分,我憋住气舌尖顶住上颚,仰头眯眼去看这女人,也不知是夕阳浓厚还是虫蛊的阻挡,她身上没有朦胧的雾气围绕,以我如今的道行,赶巧时机望岚态,也能看个**不离十,若是没有水汽蒸腾的景象,就说明这是个死人。
陈娇绝不是死人,也许是虫蛊的原因?
韩城向她走去,我的心悬在嗓子里,他却伸手揉陈娇的头发,将一头柔软弯曲的大波浪揉成碎浪般的女疯子状,这才轻佻的拍着她的脸蛋,piapia的响:“是啊,我回来了,你想不想我?”
轻浮的动作,陈娇却没有动怒,仿佛得到主人爱抚的小猫咪,她亲昵的搂住韩城的胳膊:“想啊,这两位是你的朋友么?快给我介绍一下。”
“高个子是我表哥,矮个子是我表弟方航。”韩城随口问了一句:“表哥,你叫啥来着?”
表哥慈祥的笑着:“赵小碗。”他指指脚边的虎子:“这是韩城的堂弟,韩虎子。”
陈娇捂着嘴咯咯的笑:“你的朋友真有意思,快坐,我给你们准备晚饭。”
我们身侧的一间沾满油污的屋子被挑开门帘,一位膀阔腰圆的大神系着围裙说:“娇,你陪客人吧,我张罗就好,一会我老汉回来,让他给你们打些酒。”
大婶放话,陈娇也不坚持,亲自搬了几个圆凳放在桌边招呼我们坐下,她又搂上韩城的胳膊,脑袋歪在他的肩头:“韩城,这几天你跑哪去了?小四他们说你失踪,我就赶紧来找你。”
韩城耸肩顶开她的脑袋,冷笑:“去山上杀了个妞,怎么样,我威武么?”
“威武,”陈娇在韩城鼻子上轻点一下:“嘴里就没一句真话。”陈娇转头问我:“表弟,有女朋友了么?”
“有了!”
“表哥呢?”
“背着呢。”表哥取下背包,将裹在厚厚的棉毯子里的嘉缘狐狸取出来,抱着给她梳毛:“这就是我老婆。”
乍一见白狐狸,陈娇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了血色,就连粉红色的嘴唇都淡薄几分,此时我才注意到这女人的皮肤极其白腻,比起江云镇东湖里那位雾女也不遑多让,只是雾女如面人娃娃一般丰满,陈娇却很瘦,她的皮肤不但白而且很薄,微微凸起的血管脉络格外明显。
“韩城,咱们吃了晚饭就回家吧?”陈娇望着他说。
韩城转而问我:“表弟,回家么?”
“回吧,呵呵。”
陈娇又笑起来:“你们还装,过几天见了公公婆婆,看他们认不认,哈哈。”
一顿猪肉炖粉条,吃的我肚儿圆,虎子啃着两块大骨头,却对墙角里的那只皮毛粘连,瘦成皮包骨的母狼狗不感兴趣,在雪坎窝的这几天表哥带着它到处瞎逛,表哥和狐狸精做露水鸳鸯自不必说,可这虎子跟着凑什么趣?还能跨越种族不成?
晚饭过后,那大娘的男人都没回来,韩城的三个朋友就留在这里看铺子,陈娇带我们一路驱车赶往韩城家里。
黑龙江与俄罗斯交接,这里的建筑许多都带有那边的风格,我是第一次到东北来,听表哥说这里的大城市中甚至还有那时留下的建筑,韩城家就在大兴安岭不远处的龙安县,这是他家祖籍,虽然在哈尔滨等大城市也有房子,基本上不会去住,父母常年在外地做生意,也只有韩城收购人参,这才留在东北。
哈尔滨肯定不会给他家批一块地盖小楼,龙安县却可以,韩城家是带着围墙的三层小楼,外面用红砖铁栏围了一圈,到地方时已经夜深,我下车看着面前黑压压的建筑,四周旷野一片,总感觉到了电影中的吸血鬼古堡。
“韩大哥,你家挺有情调啊。”
韩城头也不抬的打开铁门:“后面的田地都是我家的,人工培育人参,专门唬弄不识货的土豹子,我以前经常拿着气枪站在房顶,谁来偷我家的参就打屁股。”
望着四周空荡荡的野地,我心说你也不怕打住游魂野鬼。贞何农号。
正准备进门,就听到表哥抱着的嘉缘小狐狸吱吱叫了起来,竭力的蹬着爪子往表哥怀里钻,我拉开韩城闪到门口,看见屋里亮着微薄的烛光,罩着一个极狰狞的影子在墙上摇晃,我沉住气吼道:“谁在里面?”
一个苍老的声音,极不标准的汉语:“娇,你回来了。”
锁好车门的陈娇提着包小跑过来,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是我外婆来了,她不习惯用电灯,没吓着你们吧?”
我骇然的看了韩城一眼,他也是满脸惊惧,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下简单了,也不需要做什么手脚,直接捅了陈娇,她外婆就知道是我做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夜造访金钻破百加更
陈娇的外婆不到一米四,她佝偻着腰,端着一根燃烧到一半的白蜡烛向我们走来。另一只手伸着似乎要接陈娇的行李,烛光照亮她的侧脸,凌乱的白发向后梳,额头有三道深深的皱纹,原本就深陷的眼眶被高凸出来的颧骨压的几乎成了黑洞,两颊之中则是一个尖锐的鹰钩鼻,似乎已经合不住的嘴露出稀少的牙齿,也都是像是磕多了瓜子,残破不堪。
让我感到后背发凉的,则是她双眼浑浊。只有眼白没有黑眼珠。
就凭这双决不能视路的双眼,她慢悠悠却不磕碰的走到了我们面前,陈娇将手提包挂在肩上,急忙去扶她:“外婆,你怎么到楼下了,不是在房里听收音机么?”
外婆语气空洞的说:“这里的蜡烛熏眼,便下来透透气。”
陈娇搀着外婆的胳膊,我看见她的手如鹰爪一般尖锐,手背上的皮松垮裹着,一块块老人斑爬满在一楞楞手骨上。枯瘦的指头留着许久没有打理的指甲,指缝里是污泥。
啪的一声,韩城将电灯打开,白光照的明亮。
外婆穿着黑底的长袖短裤,脚上是一双布鞋。一根黑带勒着瘦骨嶙峋的脚背。
“外婆,你慢点坐。”陈娇将她扶在沙发上,指着我们说:“这是我未婚夫,另外两位是他的朋友。”
外婆茫然的转着眼珠子。没有眼黑看不出她的眼神,却好像有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娇,去给他们倒水。我好好瞧瞧这三位好孩子。”
失去双臂的人叫嚣着要抽你嘴巴子,满脸麻子的人大喊着给他个面子,我心里就是这样荒唐的感觉,看着外婆伸手要来摸,表哥和韩城齐齐退后一步,也不知是他们二人中的谁,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顺手将虎子的链子抓了过去。
一闪身,便到了外婆手边,一双粗糙冰凉又硬邦邦的手在我脸上抹了两把,我正想后退,却被她扣住了手腕,四根指甲顶着皮肉,我不敢再乱动,心里将踢我的那个畜生骂翻天,这可是养蛊的老太太,说不定我现在已经中招了!
“好孩子,来坐。”外婆拖着胳膊将我拉到身边坐下,左手抓着手腕,右手拍打手背:“好孩子,你叫什么?”
“方棒棒。”我可不敢告她真名,养蛊的人也一定精通算人邪术。
“好棒棒,乖棒棒,说媳妇了么?”
我继续满嘴放炮:“说了,孩子都两岁了。”
“乖棒棒,外婆再给你说一个吧,是我老家的丫头,今年十六岁,长的水灵标致。”
不知其意,也不敢贸然应承,我扯皮道:“外婆,你怎么对我这么好?那位才是你家女婿。”
外婆咧嘴笑,舌头便露了出来,也是萎缩了老舌:“哪有跟自家孙女婿说媳妇的?外婆就看你亲,要是我家孙子还在,此时也与你一般大了,小时候我将他背在背上上山割猪草,结果一不留神就摔着了,我那孙子头破血流,也不哭不闹,咯咯的笑起来。”
她越说我越瘆的慌,这还是小孩么?鬼孩子吧!
表哥和韩城也不乱动,直挺挺的站在两米之外,戒备的望着外婆,打定主意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跑,外婆拉着我又说了几句,居然松手要端水,我急忙跳起来溜到他们身边:“外婆你先坐,我们去放一下行礼。”
陈娇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我们已经哒哒的上楼,临到楼梯拐角的时候我弯腰瞟了一眼,外婆侧着身子,并着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面向大门,呆滞的坐,陈娇却捧着托盘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的盯着我们。
韩城将我们领到一间客房,关上门后紧张地说:“怎么办怎么办?快想个办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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