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医生就知道医院医院的……哎,搞了半天你居然是个富二代……怪不得那个面目可憎,我就知道,你们这群有钱人都不是好料,不仗义。”
我说你别拿我和余三少做对比。我家这种有钱还是属于传统意义上的有钱,人家那边是黑道白道都吃,胆子大了之后生意的膨胀度会加快,所以余三少估计对钱这种东西都没概念。
等替他把护膝包好了,他也觉得腿没那么痛了,可以自己开车回家。临走时,我问他要了那把小钥匙,因为我总觉得钥匙肯定是个突破口。
这种钥匙肯定不会是开大锁的,只会是小抽屉啊、日记本之类的东西。她藏得那么隐蔽,说明钥匙背后的东西一定很重要,或许会和她的死亡有关系。钥匙好像很旧了,表面都开始氧化发绿。我纠结了一下,觉得还是先问问曾柔柔身边的人比较好吧。
于是,钥匙的图片被我发给了阿许。
阿许这两天开始重新回去工作了,曾柔柔的死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风浪,一切还是按部就班的。他看到图片后很快给了我回应,说认识这个,这是他们公司办公室抽屉的小钥匙。
我把钥匙的来历和他说了一遍。
“你听出问题了没有?”我说。“曾柔柔原来在市中心住的好好的,突然搬走了,不久死了,脸被人剥去;警方把她的一个追求者作为疑犯扣押了;然后过了几天就有人偷偷闯入她最后的租房里搜出这把钥匙。我觉得那个追求者不会是凶手……”
“那……那又怎么样?我不想管这个事啊!”
“阿许,你想想。曾柔柔的死可能还有内幕,这个内幕很可能就在你们公司的某个员工抽屉里。凶手说不定就在你边上了……”
“那快报警啊!”
“没证据警察不会来,也不会信。”我放柔了语气,让他别太紧张,“你交给我和我朋友。我们俩如果找到内幕了就立刻去报警,你只要给我们造一个机会,让我们能进你们公司,并且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找到钥匙对应的抽屉,拿到里面的东西。”
电话那头,他沉默了一会,说,进我们公司需要员工卡才能通过电子门。我的卡可以在周六日借你们,可你们一定别被人发现了。
于是就这样说定了,周五晚上我去他家拿员工卡,周六日的时候我和昆麒麟装作是加班的员工,去他们公司里开抽屉;接着就只剩下医院那边了——真希望昆鸣一切顺利,否则一想到那些瘿瘤,上班时候都胆战心惊的。
————
第二天早上一进科室,我就见到外科办公室里趴着两个人,一个是昆鸣一个是猫。
值夜班的陆姐都愁死了,把我叫过去说了一顿,“丘荻啊,你这样不行。你家弟弟妹妹怎么总睡咱们办公室啊!”
我连忙赔不是,这确实不像话,必须回去好好教育!
办公室里两小孩睡得正熟,脸都红嘟嘟的,我左右手一手一个揪起来,“都醒醒?你们这是农村包围城市啊?怎么睡这?”
“我昨晚忙了一晚上,查到点东西。”猫把一沓纸从包里掏出来搁我面前。
“嗯,你表现很好,该表扬——那你呢?”我晃晃昆鸣。
小孩子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说话都不利索,呜呜里里半天,告诉我:解决了。
昆鸣多神我是知道的,没什么意外;他从桌子上爬起来,身子底下居然还压着本数学练习册——简直给跪!估计待会他还要回学校,睡眠时间很宝贵,我把人放回办公桌上,开始看猫查到的资料。
这一沓东西真心挺有趣的。
最上面一张纸上印着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眉目细长秀气,面相温婉甜美。
——这是人面瘿瘤上的那张脸,也是曾柔柔的脸。
猫说她记下了人面瘿瘤上的那张脸,回去画在了纸上,发到了一个专门干这行的朋友的邮箱里——那个人昨天半夜给了回音:这张脸属于一个民国名媛。
民国时期上海的名媛多了去了,就和现在演艺圈一样。而且名媛这个词自古以来都挺边缘化的,到后来谁都敢自称名媛了。这个女的叫董莺莺,资料挺少的,看起来不太出名。
猫给的资料,大多都是其他人回忆录里对她的只字片语,大致看了看,评论不太好,有点类似于现在骂人的那种绿茶什么:抢男人啊,挤掉人家正房啊(这种事情在从前还是比较少的……),背地里搞点风尘交易,甚至当过那时上海黑社会大佬的情妇。给人的感觉就是介于交际花和风尘女之间。
这个人最后交往过的就是那个黑社会大佬,然后在1938年前后销声匿迹,所有人都说她应该是随那个大佬逃去武汉或是日本了。
可事实上她死在这了,1938年的中国是一个乱世,死在乱世中的人那么多,根本无法追溯了。
猫说,至少知道她是死在这的。1938年前后七院是什么情况?好歹是医院,总不会有什么乱杀人的现象吧?
我摇头,说你想得也太天真了。那个年代人命还没有一袋米贵,她可能来看病或是找人,被人抢劫了,捅了几刀,死了,就这么简单。你如果想看那时候的事情,七院南边七号楼就是院图书馆,里面自带一个院史室。1934年七院正式开始建设了,1938年刚投入运营不久,那时候的东西很有纪念价值,资料应该一大把。
第40章 抽屉
七号楼分成上下两部分,一楼到四楼是院内图书馆,上面的五楼六楼就是个院史室,平日没人会来,只有偶尔新闻采访时候才会来。门口本来有个登记本的,但是负责登记的人都不见了,估计下去上网了?
我和猫午休时候过去的。她还特意问陆姐顺了一件白大褂,走路带风,特别有气质。
1938年的院史排在很前面,当时摄影技术也有了,所以照片十分多。这种东西平时开院会的时候大家听得都要吐了,所以我完全没什么心情看,坐在登记处那个椅子上等她看完。
猫在墙边看得很慢,一张一张琢磨过去。今天天气很好,外面不冷不热,我听窗外风吹树林的声音,已经有些困了;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那丫头喊了一声,催我过去看。
她指着一张照片——照片下的说明写的是美国记者采访上海第七人民医院针灸科。
图片挺简单的,就是一个洋记者拿着照相机在拍一个医生给病人扎针。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图片哪里特殊了,结果又被猫狠狠肘击了一下。
“看这!”她用手指戳着文件外头那层玻璃罩,点的是照片左上角。“这——!”
她指尖落在了照片中的大门旁。当时的照片清晰度已经不错了,能够看见门外的人——那是一个女人,在拍照的时候正好转头看向屋内,于是容貌身形也同样被这张照片记录下来。
——董莺莺。
我愣了一下,然后就去看照片介绍——拍摄日期是1938年六月二十五日。照片中董莺莺穿着一件纯色无印花的旗袍,戴头巾,怀里抱着什么,挺大的一包。
“她果然来过七院,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死的。”猫咬着指甲,对着照片琢磨,“你说她抱着的那一大包是啥?中药?”
“谁会一口气给开那么多中药啊,当年中药都是一包一包扎起来一串的,不像现在是一个大塑料袋。”我看那一大包东西被她抱着,第一感觉就不是中药,“而且她大热天的戴什么头巾啊?”
——说实话,对着这张照片里的董莺莺,如果你不告诉我这是个交际花或者风尘女,那我绝对是看不出来的——衣着太朴素了。而且这种女的在当时如果有老板包养,那哪里会沦落到要自己来医院抱着一大包东西走来走去?
猫问,“拍照地点是你们那个明朝老病房吧?我们去那看看?”
我说你想去看什么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有什么痕迹那也早就消磨了。你还不如等我和昆麒麟周日时候去他们公司找到那个抽屉看到里面是什么了再说。
“切,婆婆妈妈。”她瞪了我一眼,转头走了。
在这里看,看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啊。我只能跟着她出去了。恰逢那个登记处的人回来了,看一男一女神色不善地出去,估计以为是情侣中午在这吵架。
通过那张1938年的照片,只能知道董莺莺在那天来过七院,在那个时间经过了病房——那又怎么样啊,真是……
猫决定回去找1938年七院发生过的杀人案。我说你不能这样戏剧性思维,万一她是病死的呢?医院里死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如果她是病死的,你要怎么查?我可以勉强帮你调来90年代初期开始的档案,可是民国时期的医案根本不可能。
“对啊,就是因为弄不到那时候的病史了,所以我只能断定她是被人杀的。”
“证据呢?”
“没有证据啊。只是如果不这样想,不就进入一个死循环了吗?”
——你这不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吗!“因为A路线可能什么都查不到,那我们就走B路线好了”的思维难道不是高中几何题做不出才会有的吗?
我也懒得说她,怕又被打。猫看看我,眼角翘翘的,说,“也不全是无凭无据——她留在这里的魂魄能够形成人面瘿瘤,说明执念很深。死于非命的人往往才会这样……而且照片里的她自己能走,还能抱东西——我们假设那时候她还健康,那么到底什么病那么凶,一下子就把她干掉了?你是医生,你知道暴毙这种几率其实并不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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