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这二人正是县长和那位叫做‘张瞎子’的假道士。这县长困眼惺忪,眼眶乌黑,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
这假道士六十多岁,原名叫做张青,在扬州骗子帮里混出一号,做的是‘假借神佛’利用信徒愚昧迷信来诈骗钱财,在这行里摸清了‘门道儿’,对外谎称神仙护君,‘假托神意’发号施令。因为一只眼睛瞎了,别人都叫他张瞎子,虽是和白世宝师父张一白绰号相同,却是俩人。
县长在旁说道:“钱还是要赚,只是我家老头子诈尸这事,实在是叫人犯怵!”
“我们做的尽是背人的事,却是背不了天,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来个‘瞒天过海’!”假道士站起身来,走到香炉旁,用手摸了摸香炉,略有思忖片刻,然后转身又向县长问道:“你家老子的尸身烧了吗?”
“烧了,大清早连同几个伙计的尸身一起烧了!”
假道士点了点头,说道:“烧了好,一了百了!”
县长盯着香炉愣了一回神,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这档子事,怕是触犯了天神,除了老头子诈尸这事,今大清早我迷迷糊糊的还做了个怪梦……”
话说一半,假道士在旁一惊,急问道:“什么梦?”
县长四下里瞧了瞧,悄声说道:“就在今天早上,我困得睁不开眼睛,恍惚间好像被两个男人叫醒,带着我一直走到城东的乱葬岗子,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一个小草棚,两人拉我走进草棚里,支起色子,赌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连输了三十多把,终了一清算的时候,足足输了他们一百多两银子,我说身上没带银两要回家去取,那两个人却对我,他们自己去取,另外还叫我……”
假道士眼睛瞪了溜圆,急忙插话道:“是不是叫你今晚到那里再赌一次!”
县长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是在跟鬼赌钱啊!”
“什么?鬼?”
假道士点了点头,左右环顾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昨夜我也做了同样的梦,历历在目,如同真的一般!不过我赌输后,留了个心眼,并未直接回家,而是绕了个圈,再去乱葬岗子的时候,发现那里是座孤坟,根本没有什么草棚!”
县长惊叫道:“啊……”
假道士走过来看了看云檀香案上的那两尊‘仙童’,皱着眉毛说道:“你没查查家里的银子少了没?”
“银子?”县长站起身来,走到假道士身旁,咬着耳朵说道:“银子都被我锁在柜子里,钥匙只有两把,我和夫人各带了一把,况且我每天都打开瞧一遍,不过有差错……”
假道士冷笑道:“当真?今天早上你看了没有?”
“今天早上忙着老头子的事,哪里来得及看!”县长说到这里,脸色一白,好像明白了什么,抖着嘴唇说道:“莫非……”
这时,从庙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道观里的门徒,一个是县长家的仆人。
门徒走到殿中向县长和假道士拜了拜,说道:“师父,我看的清楚了!”
假道士把门徒叫到一旁,门徒在他耳旁低语了一番,假道士表情顿时惊愕,连连问道:“这是真的?”
门徒点了点头。
假道士回头瞧着县长家的仆人,也咬着县长的耳朵悄声嘀咕着什么,县长表情也是大惊失色,张着嘴巴磕磕巴巴地说道:“这……这是真的?”
县长家的仆人也是点了点头。
假道士见县长脸色难堪,便走过去问道:“若果我没猜错,是不是银子少了?”
县长呆呆地说道:“鬼,昨晚真是梦了鬼,我夫人刚才差点了家中的银子,竟然无缘无故地少了一百两!”
假道士问道:“不会是查错,或者是家贼?”
县长猛摇着头说道:“不可能,昨夜我一直在灵堂守着,就连老头子诈尸我都没走出去半步,不可能有人盗财,再者那锁头完好无损,也没有撬动过的痕迹,现在仔细想想,这丢失的钱数,和昨夜与那两个鬼赌输的钱数完全一样,这不明摆着被鬼拿了去?”
假道士说道:“以后睡觉睁着一只眼睛,幸好只是少了一小部分!”
县长点头称是,低头想了想,又突然大叫道:“糟了!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
“昨夜和那两个鬼约定好了,今夜还要继续赌啊……”
假道士说道:“不去就行了!”
“睡梦中被他们拽着跑,身不由己,哪里能不去?”县长抖着胳膊,在地上乱转着圈,嘴上嘟囔着:“瞧这样子,上什么锁都没用,银子藏在哪里都不安全了!”
假道士突然呵呵笑道:“看你急的样子,放心,这件事情我心里大概清楚了!”
县长一愣,急忙问道:“什么意思?”
假道士用手指了指那位门徒,门徒点头会意,转身向县长说道:“我师父昨夜做了个怪梦,对我讲了,今早派我去镇东乱葬岗看看究竟,我一大早就跑到乱坟岗出,看见有两个人正在搭建草棚,在那里公然摆摊开赌,赌桌上有成堆的银子,约莫着不下百两……”
县长怒道:“什么?他娘的,我这就去叫人逮了他们!”
假道士拦住他,摇着头说道:“等等!昨夜我梦里看的清楚,那里是一片乱葬岗,根本没有草棚,如今大白天突然来了两个人,在那里搭了草棚公开设赌,你不觉的奇怪么?”
县长恍然大悟道:“难道这二人就是梦里的那两个鬼?”
假道士摇了摇头,说道:“鬼不可能大白天跑出来,这二人既然敢出来,就不怕我们找过去,我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县长急的原地直转圈,然后猛地一拍手,叫道:“对了,实在不行,我将银子搬到关帝庙去?那庙里有武公神位,鬼怪不敢乱闯,晚上我也就在那里打个铺盖睡了,我看哪个鬼还敢找我!”
假道士思索了一阵说道:“不成,躲得了一时,多不了一世,我看也别乱猜了,莫不如咱俩去那乱葬岗上会会这二人,到时或许能够问个答案!”
“成!我们多带些人!”
假道士摇了摇头,厉声道:“不!就咱们俩个人去……”
第057章假道士请财神
谚语之论,经验之说;自古有云,路剪房,见伤亡,鬼抬轿,灾祸到;阴宅择路口安葬,穴处反弓之道;触犯大忌,多灾多祸;四房阴地之处,败亡之气,凶煞难消,乃为避忌路冲;焚纸烧财,唤四鬼抬棺如轿,移位他处,可避三两两短之凶;此名曰:鬼抬轿。——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天宁镇东,乱葬岗子。
都说‘前朝水后靠山’是好葬之穴,这乱葬岗子可算不上是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
有钱人都在山腰上下了葬;就是因为葬字下面的‘廾’字,发音为供,所谓双手‘托捧’之意,依靠山石为骨,水流旺财之相,讲究一个‘聚风垄财’。而乱葬岗子是这山脚下一片宽敞的洼地,在殡葬风水来看,叫做‘砂’,意思是石头少的地方,此地虽然不能‘聚风垄财’,却也能令后世‘人丁兴旺’渡个平平安逸。
“真是晦气!太阳毒的坟头直冒烟,大热天的跑到这里来见鬼!”县长腆着肚子,热的汗流浃背,一面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一面不停地抱怨着。
“别再啰嗦了,一会见我的意思行事!”假道士来时脱掉了道袍,穿了件蓝色绸马褂,叫上蹬着‘一水黑’的布鞋,看样子倒像是一个小贩老板。
二人快走近时。
假道士眨了眨眼睛,瞧着这片乱葬岗子,一座座凸起的小坟包,白纸冥钱撒的遍地都是。就在两处孤坟旁,被人搭建了一个小草棚,有盖无门,用四根柱子支撑着,倒像是一处凉亭,跟昨夜梦里一模一样。
草棚里摆放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桌子上放了一张黄纸,上面码着骨牌(牌九),桌子旁有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光着膀子呼呼大睡,完全不估计着赌摊的‘生意’。
“啊!这不是……”
县长瞧着二人凳子下明晃晃的银子,有些眼熟,向老道士指了指手。
假道士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装作路过的口气说道:“这天像是下了火,青苗都烤的蔫了……”
这话听着倒也没什么,实际上却是江湖混子的黑话,讲的‘摸门问路’,‘火’同‘伙’,问这二人是哪伙道上的,‘青苗’也是代表假道士他自己,意思是说他在早已经这里‘扎根’落脚,如今被这‘不速之火’烤的有些怒气!
假道士见这二人不动声色,回头向县长悄声说道:“看样子这二人不是道上的!”
县长悄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道上的人睡觉竖着耳朵,死了睁着眼!这二人不但听不懂我的意思,还毫无戒备地呼呼大睡,瞧这样子恐怕一时还摸不透他们的来路……”
县长急道:“他娘的,在这里装神弄鬼,我叫醒他们问个明白!”
假道士一把将县长拦住,说道:“没打探清楚前,先不急动手……”
要说躺在草棚里呼呼大睡的这二人,正是白世宝和燕子飞。
他俩其实早就瞧见县长和假道士过来了,这位县长,他们在灵堂上见过面,另外这人一只眼睛瞎了,就算换了件衣服,他们也猜的出来。于是便假装熟睡,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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