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儿子让人欺负了,让人打了!身上到处都是伤……”金大少抹着眼泪站起来,一转身子,屁股上鲜血淋漓,把裤子都染透了:“要不是这两个好哥们儿护着,哪儿还能活着见到你啊,爹……”
“谁打你的!”金总把当年也是刀山火海一路混到这地步的人,然而一看见独子身上手上哗哗的淌血,一下子就仿佛站不稳了:“谁!”
“跟那帮人一伙儿的。”金大少抹抹眼泪,指着我们这边,道:“我听您的话,到排营去走亲,顺便打听积尸地,真叫儿子找到一块,没等勘察明白,就跟这帮人遇上了,这帮人瞧不起咱们金窑,处处挤兑,叫我滚,说这块地不是咱们金窑的,骂了我,我就忍了,但是他们还不凉不热的说您怎么样怎么样,我不服,跟他们讲理,一来二去,讲的他们没话说,老羞成怒的就开始动手,他们人多,我怎么斗的过,后腰被捅了几刀,现在跪着站不起来……爹啊……这是儿子不懂事,您说的,金窑不惹旁门的人,这口气,儿子认了,咱们这就回家,回去我跟娘磕头认错,以后再也不出门了……”
“好!好旁门!”金总把躁动的一刻也停不住,在对面走来走去,他老来得子,就这么一根独苗,看见金大少身上血糊糊的,就像自家祖坟被人挖了一样:“姓金的好欺负是不是!”
金总把暴怒,一点都不怀疑金大少的话,但是身后毕竟是有明眼人的,趴在金总把耳朵边嘀咕了几句,金大少一看,扯着嗓子嚎了一声,扑进水里,喊道:“爹!别跟他们计较了,咱们惹不起他们的,爹,回家吧,咱回家吧,儿子让人欺负了,就剩半条命,认栽了,咱惹不起,躲得起,这后半辈子,我就呆家里不出来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三十六旁门!我日你八辈祖宗!我就这一根独苗!要断我的香火是不是!”金总把被金大少撩拨的怒火冲天,一把推开身旁的人,暴喝道:“过去!给我打!打翻一个,到这儿领一百块钱!去!都给我过去!”
金窑那帮人也是胆大包天的,金总把一吆喝,后头那些人绕开被锁住的河道,噗通噗通下水,一路朝这边游,七手八脚的上岸,先把金大少给护住,剩下的直接就冲这边杀过来。他们一过来,我和弥勒的压力顿减,周围顿时杀声一片,金大少也硬闯到这边儿,指挥手下人在岸边抢了鱼钩和鱼叉,强行把漂在河心的鬼船勾住,使劲朝岸上拖。
匆忙之中,我回身看看金大少,这货脸上还挂着泪,但是眯着眼睛贼兮兮的咧嘴一笑。
“何必,你犯不上这样!”我心里感激,金大少够朋友,不肯一个人走,但是无形中把整个金窑都扯下了水。
“告诉你,我们金窑的人,平时拜钟馗,其实也拜关老爷。”金大少一跑,牵动屁股上的伤口,疼的呲牙咧嘴,抽着凉气道:“哎哟我戳他娘的!屁股要裂开了……”
我看着金大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但是心里却疑惑,他不敢回家,跟着我们胡混几天,这情有可原,可是不至于就泼着跟旁门翻脸的危险帮我们。
“老哥,别疑神疑鬼的。”金大少拐着腿朝我这边凑了凑,一边让手下人朝死里打,一边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惭愧,兄弟我是存了点私心的。我们金窑下头八块地盘,八个把子八条心,不是谁都听我家老爷子的话,金窑挣钱,利益大的让人眼红,那八个下头的把子不明说,我心里可是明镜似的,金窑的规矩,不掺合别家的事,可是那些人背地里已经跟有的旁门大家勾结上了,以后我家老爷子年纪一大,控不住局面,谁会买我的帐?不是我捧你,一见你就知道是做大事的,现在互相帮衬,就盼以后能推兄弟一把,让我能顺利接老爷子的班儿……”
别的人都斗的昏天暗地,我随后紧盯上头把。这时候,金总把也淌水跑过来,把旁门的力量牵扯了一大部分,我完全腾出手,闪身就扑向旁门头把。
我揭不掉她的面具,就看不清她的脸,但她肯定是个女人,身子灵动,力气没有我大。我一路压着她打过去,苦练了那么久,不是白费的,头把感觉压力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就亮出两把刀子。我们一前一后追逐,从河滩这边一口气打出去百十米,我很焦急,想要看破她的真面目,然而实力还是有限。
“不要再硬撑了!”头把斗着斗着,开口道:“陈近水!我始终对你留着余地!不要逼我杀你!大势所趋!七门没有多少挣扎的余地!你们挡住大运那么多年,现在已经要土崩瓦解!近水!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我不开口,唯恐胸膛里憋着的一口气会松懈掉,她不停的说,我就不停的追击,我看得出,她在动手间的确留了余地。这样的争斗让我彷徨,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我留着后手?
我步步紧逼,头把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一道土坡脚下,她猛然一挺身,道:“别再逼我!”
我根本不顾那么多,抬手就抓过去。她手里的一柄刀子一晃,正常的打斗中,这种刺杀肯定要逼的我躲开,但是当时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看看她的真面目,一咬牙,身子连退都不退,头把手里的刀子像是一根尖刺,噗的捅到胸前,背后的命图一闪,胸膛上的肌肉紧紧卡住刀尖。她可能根本想不到我会这样拼命,握着刀子的手一颤。我中了一刀,她也避不开迎面一抓。
她脸上贴着的那张面具像皮一样薄,严丝合缝,只在额头的发根处有一道不易觉察的缝隙。我一把揪住她的衣服,另只手随即晃过去,精准的捏住面具的边儿,用力撕了下来。面具一落,她本来的样子顿时闪现在眼前。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河底白光
头把脸上的面具被撕掉的一瞬间,我们两个都顿住了,我有些惊讶,她有些无奈。已经开始发亮的天色和周围的光映照出她的脸庞,我的脑子乱了。
“七七!?”我呐呐的喊了一声,头把面具下的脸庞清晰可见,就是七七,是我一直找了很久的七七。
“近水,刨根问底没有什么好处,现在你看到我的脸,你能怎么样?你心里作何感想?”她仍然用那种不阴不阳的中音跟我说话,一张七七的脸,再配上那种声音,显得无比的怪异。
“真的是你,七七……”我一下松开抓着她的手,朝后退了一步,胸口的伤口在微微的渗血,但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我思索如电,当初听到苟半仙的卜卦,我就觉得七七可能受到了什么影响,一直怀疑她是不是因为这种影响产生了极大的变化,甚至怀疑过她是旁门头把。但旁门头把有一双重瞳,这无疑打消了我对七七的怀疑,把疑心放到亦甜身上。之前仲连城借亦甜的身体点化我,曾经让尸体翻出了重瞳,无形中印证了我的猜测。亦甜一死,我自然而然认为她就是旁门头把。
但此刻,我的猜测又一次乱套了。
七七望着我,我也望着她,她的脸和过去没有任何分别,我绝不会认错。但是她的眼睛却变了,眼睛中的目光变的让我感觉陌生。曾经的七七,一直都是怯生生的,对所有的陌生人和这个世界隐隐的好奇,却又畏惧,但眼前的七七,已经让我认不出。
“近水,你不要再顽固了,算我求你。”头把重新把面具戴上,遮盖住面目,她语气中的无奈始终没有散去。
“你,不是七七!”我骤然间又退了一步,脑子的确有些糊涂了,我想起过去的七七,七七从来只会喊我哥,不会直呼我的名字:“你是谁?”
“我是三十六旁门头把。”
“你是旁门头把!那亦甜呢!那个在背后捅了我一刀的亦甜呢!”
“亦甜是旁门头把。”
我稀里糊涂,明知道再问下去,她可能也不会把最终的隐情告诉我,却忍不住还是想要问。然而一句话还未开口,从不远处的河面那边,传来了异样的动静。河道仍然被锁着,岸边的旁门跟金窑杀的难分难解,河面水花滚滚,被鬼船召下河的阴兵一层又一层的翻滚出来又沉没下去,过了片刻,几十个阴兵托着一尊沉在河底的大鼎,摇摇晃晃的浮出水面。
嗖……
身旁的头把一看见大鼎出河,立即不顾一切的闪身跑过去,我一直被七七和亦甜的事情困扰着,思路不畅,反应就慢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仍然紧随而去。我们一前一后跑到河岸时,大鼎已经浮出水面一半。
“把它捞上来!”头把看见大鼎的时候,无法完全淡定,两个一直躲在战团外的人随后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噗通跳下了河,在他们下水的一瞬间,我隐约看见两个人的后脖子处闪出了一片隐藏着的鳃。
龙鳃避水,这是圣域的异象,在水中如履平地,水性超强,两个人下水的时候,金窑和旁门的人仍然斗的不可开交,弥勒和金大少也被缠的脱不了身,两个圣域龙鳃下水之后飞快的游向大鼎,岸边的工具都是现成的,只要把大鼎缚住,就能拖上来。
我再也顾不上回想旁门头把的事,大鼎显然要比这个重要,但是站在岸边,根本阻止不了两个龙鳃。我心一横,飞身猛跑几步,直接跳到水里,我身上带着镇河镜,一路游过去,周围的阴兵就晃晃悠悠的避开。两个孟家的龙鳃就像是两条水里的鱼,灵动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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