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达召告诉我该赶路了,我也没有异议,因为我也看出来了,从我来到云南的那天起,遇到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滑稽感,而且,我常常受到怠慢。我心想,既然人家并没有诚信诚意地把我当成是客人,那我也就更没有必要在这里多呆下去了。与其在这里处处受人排挤,还不如早点回昆明在那好好玩上两天再回东北。
出了达召的家门,我本想再去一次阿姝娜的房子,一来是去接那个苗族少女,二来也算跟她老人家道个别。可没想到,我一出门,就赫然发现那个苗族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达召的家门口,看样子似乎已经是恭候多时的样子。她的穿着打扮和昨晚一样,头顶上的牛角银冠很大,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手里拿着一个布袋,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她很文静,见我出来只是微微点点头。
我上前对她说:“我叫范佩玺,佩戴的佩,玉玺的玺。”
那女孩儿并不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会儿,想起了昨晚阿姝娜那一口流利的汉语,不由得回头问达召,道:“哎,你们这村子里的人都会说汉语吗?”
达召摇了摇头,说:“没几个会说汉语。我是因为总出山,所以才学了汉语的。”
如我所料,因为我在达召家呆着也只是听过他在说汉语,而他的妻儿都说着苗语。我指了指那苗族少女,问:“那她是不是不会说汉语?”
达召没好气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过她说话。”
“从来没听过她说话?难道是个哑巴?”我说。
达召耸耸肩,意思是他也不知道。我又问:“那阿姝娜、哦,阿姝娜大巫,她也经常出山吗?”
“你问这个干吗?”达召警惕地反问我道。
“哦,我只是好奇,那阿姝娜大巫也有些岁数了吧,那她怎么会说汉语呢?”
“我不知道,阿姝娜大巫已经103岁了,她经历过的事情太多,我并不知道。不过,阿姝娜大巫既然是我们的领袖,她自然智慧异常,会些汉语有什么好奇怪的?”
103岁!我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心头还是一震,那老太太竟然已经活这么久了,当真是个老妖精呀。
我看达召已经准备好出发,便对他说:“我还想去阿姝娜大巫那里一趟,跟她道个别。”
达召摇摇头,说:“不用了,昨天我晚上阿姝娜大巫已经吩咐过了,让你今天早晨带着这个姑娘离开山里,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近来又疾病缠身,不便多见外人,你还是跟我快点离开吧。”
我答应了一声,又看了看从一开始就站在一边,到现在仍然是一步未动的少女,一想到她是一个哑巴,我就感到万分可惜。再一看她那身装扮,心说要是穿这么一身下山,那还不得累死,就问达召有没有其他简单一点的一副给那姑娘换上。达召告诉我说,就算有,那姑娘也不会穿,苗族的规矩,那套银器装扮是代代相传的,人到哪里,银器就要到哪里。此外,他还跟我说,那姑娘从小在山里长大,虽说是穿成那副样子,但是走起路来未必比我慢。后来的事实证明,达召的话是对的。
走出山区的时候,我已经累得汗流浃背,可达召和那少女却似乎一点也没感到疲累。路上的时候,我问达召,那少女既然是阿姝娜的徒弟,那么她理应留在村子里接替阿姝娜的位置,为什么阿姝娜要把她送出山外呢?
对此,达召似乎比我更加不解,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既然是阿姝娜大巫的意思,那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照办。这下子,我总算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我在这里如此不受待见的原因了,敢情是我把他们族人的大巫继承者给接走了。一路上,我看达召对那少女总有些忌讳,这大概也是因为这少女身份特殊的原因吧。
我们走出山区,到达那片来时的山中小路时,我已经隐约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了,出了山林,一眼便看见了那辆熟悉的破旧桑塔纳。段师傅正靠在驾驶座椅上抽着烟,见我们来了,他便丢下香烟,下车朝我们走来。我和那苗族少女一同坐在了后座位上,达召跟段师傅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反身回山里去了。
段师傅坐上车,问我去哪。我一愣,随后不由一笑,从我来到云南那天起,我就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一次主动权终于回到了我的手中,看来,接到这个苗族少女就是我的任务,而我的任务自此就已经算是圆满结束,接下来我要去哪里已经与他们毫无关系了。我想了想,对段师傅说:“直接去昆明吧。”
“去昆明?那估计得等到晚上才能到那里了。”
“就去昆明吧,我可不想再回到那个文山的破旅店了。”
段师傅冲我笑了笑,一脚油门,我们便上路了。一路无话,我们只是在中午的时候在汽车休息区简单吃了点东西,晚上快八点钟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昆明。
下车以后,我本想留那段师傅一起吃顿饭,但他似乎并不愿意与我多呆在昆明,只是说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便开车离开了。
我本想带着那苗女去吃点饭,一路上,我也有些饿了。可是,她那一身装扮实在太惹人眼球,我直觉的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路人盯着不放。于是,我索性先带她去了一家商场,只是随意给她买了一双帆布鞋,一条牛仔裤和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色小衫。我费了好一阵子口舌才说服那少女换上这一身衣服,摘掉她头上那堆成小山似的银质首饰,为了这事我还特意给她买了一个旅行箱装她那些衣物首饰。
这一番打扮之后,更加印证了人靠衣装的说法,这一套衣服虽然简单,但是却使得这个苗族少女一下子具有了都市气息。她那一头油黑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再加
第四章鬼影
死人?我被她这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我心想,难道她是说这间卫生间里死过人?于是,我问她说:“你是说,这浴缸里死过人?”
她点点头,说:“以前。”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不相信地问。
卜瑾也不理我,自顾自地继续环视着卫生间四周的墙壁,然后忽然走出卫生间,打开我刚给她买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她从山里带出的布袋。卜瑾不慌不忙地打开布袋,我有些好奇,就站在旁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见那布袋里装着几个木质的小盒子,还有一包烟叶一样的东西,和一个小巧的烟斗。我看了一愣,心说这小姑娘竟然还会抽烟?
就见那卜瑾拿着那一包烟叶和那烟斗又回到了卫生间。我跟上前去,看见她蹲在地上把烟叶填进烟斗里,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些什么,但总觉得十分好奇,也没打扰她,只是默默地摸出裤兜里的打火机,打着火伸到她面前。她把烟斗叼在嘴里,然后凑到火苗上,抽一口烟。
我很快就发现,那卜瑾并不是在吸烟,倒像是在制造烟雾,她把烟雾抽进嘴巴里,然后马上就吐出来,就这样,没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卫生间里就充满了烟气。那显然不是普通的烟草味,而是一种跟她身体的香气很相像的厚重而清新的香气,闻起来感觉很舒服。这期间,卜瑾也没闲着,她不停地往烟斗里添加烟叶,我就一次接着一次为她点烟,一直到卫生间里完全被一种淡淡的烟雾包围才停下来。奇怪的是,虽然卫生间里充满了烟气,但是我并没有感到呛眼的感觉,只是觉得事物都模糊起来,卫生间的白色灯光也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接着,她又做了一件更加诡异异常的事情。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开始在这布满烟雾的房间里跳起了舞。虽然卜瑾长得水灵漂亮,但我不得不说,她这舞蹈跳得实在难看,简直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狒狒在耀武扬威一般,而我也渐渐发现,她似乎就是在学某种动物,时而学猴子,时而学老虎,有时候也学习牛。她一言不发地跳着,时而安详时而亢奋,油黑的长发飘落在她的脸上,我越发感到一种惊悚的感觉。
突然,我猛地意识到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她是在行巫。行巫,就是所谓的施行巫术。我小时候听父亲说,古代的巫术主要以舞蹈的形式表现,而巫舞随着时代的发展才一点点演化成了祭祀舞蹈,再往后,则变成了纯粹的娱乐表演。但是,古时候的巫舞却有着无比神圣而又神秘的地位,人们相信巫师能通过巫舞与神明鬼混沟通,并为人间占卜祸福。时至今日,一些地方的苗族依然有着“跳端公”、“告阴状”、“赶白虎”和“化九龙水”等巫术形式,而这些巫术绝大部分也都是通过舞蹈来体现的。
既然这卜瑾是阿姝娜大巫的传人,那么她会一些巫术也不足为怪。但是,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还有,她到底凭什么说这个浴缸里死过人呢?我看着卜瑾跳着那僵硬而不自然舞蹈,虽然打心眼里还是有些不相信,但是后脊梁已经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随着卜瑾的跳动,房间里的烟雾渐渐起了一些变化,周围的烟雾在她的搅动下似乎都旋转着朝浴缸的方向而去。终于,卜瑾停止了她那丑陋的舞蹈,恢复了原来文静的模样,我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浴缸看去。我顺着她的眼神也跟着张望一眼,这一望,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双腿一软,差点就坐在了地上。就见那满是烟雾的浴缸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淡淡的黑影,再仔细一看,那分明是一个人影蹲在浴缸里。我以为自己是一时眼花,可揉了揉眼睛,发现黑影还在那里,不由惊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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