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陆政文的妈妈吗?”
陆欣微微一惊,“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陆政文的班主任范老师,我想跟你谈谈陆政文的一些情况。”
“哦,是范老师!你好你好。”心里不由有些紧张,儿子在学校出了什么状况吗?班主任竟把电话打到这儿来了。
范老师说:“今天下午放学时,我问了陆政文你的电话号码,因为你的手机关机了,陆政文的手机又一直打不通,所以我就试着打了你的办公电话,想不到真的找到了你!”
“哦,我的手机没电了,对不起。政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可能……有什么故障,或者别的原因吧?”
“其实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谈陆政文打电话的问题。”
“陆政文打电话的问题?”陆欣纳闷地重复了一遍。
“看来你还不知道,陆政文并非你想象的这样简单。事实上,他这段时间打电话的问题有点严重,而且还严重影晌了学习。”
“是吗?他……和谁通电话?”
“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和谁通电话。反正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不少同学都发现他变得有点奇怪,经常在上晚自习时,手机突然响了,每次都不立即接电话,而是神秘兮兮地跑出教室,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讲电话去了。一去就是很长时间,甚至有几次出去后就再也不回教室!”
陆欣惊愕不已,呆了小会,才问:“他在跟女同学通话吗?”
“多半是个女生,但绝不是我们班的。因为他每次出去讲电话时,班上所有同学都在教室里,也没有一个人在打电话。”
“这么说,他是在和其它班的女生通电话?”
“这个暂时还没查清楚。问你儿子,他都不肯说实话,这次说是在跟他妈妈打电话,下次说在跟外公外婆打电话,反正看他的样子就是在说假话!我也很难相信你们当家长的会这么频繁地给他打电话,而且还专挑晚自习的时间打,所以想跟你们沟通一下,但看来你们并不知情。”
“我确实一点也不知道。”本想告诉老师:孩子的外公外婆都已不在了,根本不可能给他打电话,但又忍住了。这样说了,儿子在老师心里的印象就更差了。
儿子到底在跟什么人打电话?每次打这么长时间!按正常逻辑推想,对方不应当是男生,难道儿子在偷偷地跟某个女生玩早恋?
她不禁暗暗后悔,当初应该把儿子拾到的手机据为己有,而不要答应儿子提出的换号并自己使用的要求。
沉吟一会,才有些担心地问道:“他不会是在跟外校或者社会上的什么女孩子打电话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本来按他的性格,以及以往的表现,不应该出现这类情况,但最近这段时间确实表现太反常了!”
双方停顿了小会,范老师又说:“我刚才拔他的电话,但他一直在通话!会不会他现在正跟那个女孩子在通电话?”看来老师也有早恋这种怀疑。
经范老师一提醒,陆欣如梦初醒地说:“请你稍等一下,我用另一部办公电话拔一下看看。”
“好的。”
陆欣轻轻将话筒放到桌上,起身走到另一张办公桌前,飞快地拔了儿子的手机号码。
果然,电话占线!
她立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电话对老师说道:“是呀,电话占线!范老师,我想马上回家,要是没有别的情况,就挂机了。”
范老师理解她的心情,也非常想她能查出结果,“好的,你去吧,我们明天再联系。”
“好,再见。”
挂了电话后,她一边匆匆收拾东西,一边又拔打儿子的手机号码。
这次居然拨通了!她立即坐下来,准备与儿子通电话。
但奇怪的是儿子一直没有接听。
陆欣虽然有些着急和气恼,但怀疑儿子可能进厕所了,只得耐住性子,等了几分钟后,才又拔了第三次,仍没有人接电话。
“政文为什么不接听电话?上厕所也不会这么久吧,难道……他已经出门了?这么晚了,他会去哪儿?不会被刚才与他通电话的那个女孩子叫出去了吧?可是,手机为何也不接听?难道他出门时忘了带手机?”她脑子里幻想到儿子正急匆匆出门去见那个神谜女孩子的样子,心里莫明地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再也坐不住了,收起挎包,关门下楼。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急急往家里赶去。
五分钟后,车子到了离家不远的一个红绿灯路口处,只见前面堵了几十辆车,看样子好象发生了什么交通事故。她正不知要不要下车步行回家,司机已开始向一个行人打听情况:
“前面出什么事了?”
“有个中学生给车撞死了!”
“哇!是什么车撞人的?”
“就是前面那辆东风大卡车,车夫已经打了电话,正等交警来看现场。”
“车夫居然没跑,难道说责任不在那个车夫?”
“听别人说责任主要在那个学生,明明绿灯亮了,那个学生却象是被鬼牵了似的,突然走出人群,横穿马路!看见大卡车开过来,他不知是吓呆了,还是怎么的,竟站在马路中间一动不动!那卡车司机踩了刹车,但还是撞死了人!”
陆欣听到这里,心里突地一缩,一种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急忙付了车费,下车后,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上去察看,结果她的预感不幸变成现实,遇难者正是陆政文!
只见陆政文仰面躺在地上,姿式成一个“大”字型,一张脸已变得紫红,两只眼睛大大地瞪着深邃高远的夜空,口角还残留着可怕的血沫……
※※※
儿子死后,陆欣感觉自己的灵魂也随儿子去了另一个世界。
八年前,因为发现丈夫龙玉树嫖娼,一怒之下,离婚了。不久,龙玉树便组织了新的家庭,并于六年前因工作调动,迁居外地了。
母子俩自从龙玉树重组新家后,就一直没有再联系,连他迁居外地的事情,也是过了一年后,才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母子俩虽然内心深处也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抛弃的仇恨。
刚离婚时,曾有人向她介绍过对象,但她害怕儿子无法接受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大男人,所以每次都婉拒了。为了填补心灵的空虚,她将一部分心思放到了工作上,结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几年事业上倒有了不小的进步,由一名小小的业务员,一步步升到今天的市场部主任的位置上。
但是,现在儿子离去了,她才发现儿子其实还是她的世界中心,是她的全部希望和精神寄托!工作,也只是为了儿子能生活得更好。没有了儿子,工作又有什么热情?
总经理很体谅她的心情,等她处理完丧事后,又例外给她放了三天假,让她调整好心情后再去上班。
她没有拒绝总经理的特殊照顾,因为她确实无心情马上投入到工作中。而且,她也需要一些时间,去做一件事情――
虽然从法律的层面看,儿子的死,怪不得那个可能正与儿子早恋的女孩子,但她却非常不甘心,想查出她是谁!儿子死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儿子那么晚了,还要出去,是去约会吗?
自己究竟想对那个女孩子怎么样,她还没想好,但起码得知道,儿子是为了谁,因为什么原因而死的。
本来,只要查一下儿子的手机,看看里面的通话记录,或者储存的电话号码,就能查到那个女孩,但奇怪的是,儿子出事后,他的手机也“失踪”了。
而拔打儿子的手机号码,却已经关机。
是有人在车祸现场,拾到了手机,并趁混乱拿走了?还是儿子在出事前就已经弄丢了手机?现在已无从查明了。
她本想去移动公司申请拆机,但想了一下,又改变了主意。就让那个拾主先打两天吧,只要他打了电话,自己还有可能根据通话记录查出拾主,并领回儿子的手机,从而可能查出那个女孩是谁,如果急于拆机,则可能断了一切线索。
儿子下葬后的当天下午,她便去了移动公司。要求营业员查一下这部手机当月的通话记录。
接待她的是一个年轻女孩,检查了她带的身份证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她说:“对不起,你需要提供你家的户口簿,因为光凭身份证,我们无法证明你和机主是什么关系。”
“机主是我的儿子,要是别人,我怎么有他的身份证?”她有些生气。
“对不起,除非你能提供户口簿,或者让机主本人来,否则我们不能帮你查。”
“我儿子已经死了!你叫他本人怎么来办理?”因为激动,她的音量突地高了几度。
营业厅里的所有营业员以及几位正在办理业务的顾客都吃了一惊,全都看向她。
那位营业员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幸而值班长已经过来,和颜悦色地解释说:“对不起,因为通话记录关系到一个人的隐私,所以我们不能随意查询,你最好带来户口簿……”
如是平日,她会理解,但今天儿子刚刚下葬,她心情本来就不好,所以不愿麻烦。“我儿子前几天才遇车祸死了!你们难道没听说这件事情?你们让他本人来,不是故意刁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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