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玛莲娜反驳得很快,这说明我的猜测不准,“我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虽然我管财务,但我也知道,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是我的房子……”玛莲娜眼睛里含着泪水环视这一间小单元房。
“这房子是……”我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房子是他给我买的,是我们热恋的时候他送给我的礼物,房产证上面写的也是我一个人的名字。不过,我跟他好并不是因为要他的房子,而是当时我刚进入他的公司,我对这座城市很陌生,他当时对我很好,非常照顾我,我们之间就萌生了情感。我以为他会一心一意对我好,会娶了我,没想到他只是想玩弄一下我的感情,没了新鲜感之后,他也就逐渐对我厌倦了。不过,虽然没了激情,但他在工作上对我还是很照顾的,这就是我没有离开公司的主要原因。”
“那你对他还有没有感情呢?”不知不觉我酸酸地问出了这么一句,几乎忘记了屋中正躺着一具待处理的尸体。
“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物质为了钱,其实我只是个很简单、希望有个简单生活的女人。”
“我知道。”我故意安慰她。
“可是他提出的要求我没办法满足他,我真的没办法,所以我是被逼的……”女人哭起来。我身上没有纸巾和手帕,只能干瞪眼地看着她哭。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还是想不通你有什么杀他的理由?”我等她哭过一会儿,继续问。
“他要收回这间房子。”玛莲娜告诉我说。
这回,玛莲娜回答得很迅速,也是我想象不到的回答。这间房子这么小,地点也不好,对于一个有钱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既然送给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即便是曾经喜欢过的,送出去的东西再往回要,这未免不是大丈夫的做派。何况,玛莲娜说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只有玛莲娜一个人的名字。我很不解,还得接着追问。
“收回房子,”我叹口气,“这种出尔反尔的男人真让我瞧不起。”
“他告诉我,他的生意全赔了,他说他也是没有办法,需要几十万的资金去周转,所以他就想到了我这间房子。”玛莲娜可怜兮兮地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看得我心酸,“你知道,在这座大城市里,像我这样的外地人是很难立足的,工作难找是一方面,要想常住在这里,那房价简直就不是一般收入的人所能承受的,别看我住的这个小房子窄小,现在都可以卖到八九十万啊,我说了我不是图钱图房子才跟他好的,但他要是真把我赶出这间房子,我该怎么办,我岂不是无家可归了……”
女人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我也眼睛发热鼻子发酸,因为她说的经历跟我差不多,我其实也是外地来这座大城市讨生活的,虽然我做导演做编剧,有时候写一集电视剧能赚两三万,但那并不是固定的钱,不管我之前如何努力,要想在30岁时攒够钱买一套像样的房子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所以,听了玛莲娜的话,我就更加同情她,甚至更加喜欢她了。
“我每个月的工钱只有3000多,”玛莲娜又说,“虽然这工资已经比很多职员高出了不少,但我还要把一半的钱寄回老家给弟弟上学用。这城里的花销也很大,所以这几年我几乎没存到多少钱。你想想,要是连这个安身立命的小房子都被他抢走了,你说,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又成了无家可归的外地人,我今年已经30了,我的这张脸很快就要老得不像样子了,我该怎么办啊,没有归宿,连个蜗居的地方都没了,老天为什么要把我往死路上逼!过不了几年,我弟弟就会来城里读书,到时候我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我怎么对得起供我读完大学的父母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玛莲娜没有了眼泪,她只是抽噎着,我没有纸巾和手帕,但我有宽阔而有力的怀抱,也不知怎么搞的,我心爱的女人就扑到了我的怀里,我用尽力气抱着她,发誓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假如房间里没有尸体,那该是一个多好的开始啊,可惜,现实不是剧本,没有可以修改的机会,所以,我得尽最大努力来帮助她,帮助这个趴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我心爱的女人。
第三章 制造假象
假如我们能够飞出窗户,像鸟儿翱翔在这座大都市的上空,透过那些屋顶,窥视里边正在发生的不平常的事情,我们会发现,无论是奇怪的巧合,还是秘密的策划,都夹杂着爱恨情仇。不可否认,导致稀奇古怪结果的,往往是貌不惊人的一连串故事的起因。
生活比人们所能想象出的故事要奇妙何止千百倍,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有时候我们连想也不敢去想。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奇妙,这晚发生在我身上的情节,好像更适合发生在我写的剧本里。
即使后来我死死抱住了玛莲娜,她结实却柔软的肩膀以及软绵绵的身子是那样真实,却都没有办法让我完全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由此,我开始怀疑现实中的生活和之后发生的事情,它们是否只是一出戏,这个漫长的夜晚,似乎注定了会是个不平静的开始。
现在,一具男尸仰面躺在地板上,作为偶然闯入的局外人,我完全可以摆脱甚至置之不理,之所以我最终决定帮助玛莲娜,不只是因为她的美丽使得我无法自拔,而更是因为我被这个女人的一句话彻底打动了。玛莲娜告诉我,在这座城市里,她说她已经适应了有家的生活,她没勇气放弃这个小小的房子变得无家可归,这个房子虽然窄小,但这是她在这座城市里唯一一个令人羡慕的立足点,房子是她的底线,她绝不可以放弃。
我想这句话可以打动很多人,尤其是在外打拼的那些充满理想的年轻人,年轻人可以打拼从而得到幸福,然而玛莲娜已经30岁了,而且还是个女人,她不忍放弃在这个城市里的立足点是能够理解的。
我非常同情她,可惜除了我和她的性别不同之外,我们所面临的境遇竟是如此相像,所以,当她柔软的身体倒在我怀里之后,我能感受到,她和我一样,都产生出了一种同命相连的情感。
“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我推开怀里的女人,虽然很不忍,但理智告诉我,我们面临的困难比短暂的缠绵更重要。
“我不想坐牢,所以我不能报警,但我又不知道该做什么,”玛莲娜的眼睛红得像桃子,“正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你居然闯了进来,我也不知道这叫不叫命运的安排。”
“好了,说这些都是没有用的,现在你帮我先把尸体暂时处理一下,然后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去做,你现在可不可以全听我的?”
“嗯,我全听你的。”玛莲娜双手握在一起。
“那好,你不要再哭了,从现在开始不可以再感情用事了。”
“嗯,我不哭了。”
我站起身,虽然脑袋还有些晕乎乎,但酒已经醒了,我也可以合理运用我那思维缜密的大脑了,希望这一次,大脑带给我如同写剧本一样才思泉涌的灵感。
“你现在去拿一条毛毯或者床单什么的,总之是那种可以遮盖住尸体的东西。”
我吩咐玛莲娜去卧室拿东西,自己则又蹲在尸体旁边进一步观察。尸体的面孔有些发青,我猜测他是窒息而死。我撩起尸体的衬衣领子,果然在脖子上有发紫的条形勒痕。我抬起头寻找那勒痕的来源,很快就发现地上倒着一只台灯,台灯的电源线扭曲缠绕在一起。可想而知,这男人基本上就是被台灯电线勒着窒息而死的。
看到这副场景,我很容易就想到电影《嫌疑人X的献身》中的杀人场面,靖子与女儿相依为命,失手杀了前来纠缠的前夫,基本上就是用的这种方法。很快我又想到了我自己,我会不会像电影里的那个数学天才石神那样,为了爱情,运用缜密的数学理论从而拯救了所爱的人?我皱着眉低下头,似乎是在权衡,自己陷入这样的一场杀人案件是否值得。就在这时,玛莲娜抱着毛毯从卧室走了出来。
“接下去要怎么做呢?”玛莲娜颤声问我。
当我抬头看见她那惊恐不安的眼神,我就再一次打定主意要帮助她,即便让自己如同石神一样献身了也在所不惜。
“你先把毯子铺在地上,然后过来帮我一起抬尸体,把尸体裹在毯子里,挪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去。”
玛莲娜在不大的客厅里平铺开了毯子,然后我和她一起用力把尸体放在毯子上。毯子足够大,可以完全遮盖这具尸体。被裹起来的尸体看起来就像一具木乃伊。我抱起尸体的头,玛莲娜拖着尸体的脚,晃晃荡荡把尸体暂时放在了床后面靠窗的位置,然后,我们两个走出卧室,玛莲娜谨慎地关闭了卧室的门。
为了让自己镇定,我坐下来喘了几口气,玛莲娜的双手依然死死地攥在一起,她那细长的手指让人产生了想要抚摸的冲动,我没控制住,伸过去一只手抓住她的小手,那小手冷得像冰,我本想说一两句安慰的话,但嘴巴只是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