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该剧在没有发生人命之前没有好评,我只能说,那是因为好片子常有,但不够受人关注。
当然,也有很多人开始推测白伟强的死,他的死太过戏剧性,虽然有警方的介入,但警方也没能查出所谓的死亡的真相,或许,白伟强的死根本就没有真相,一切细节只能推测。
一些影评人在看完剧集之后是这样推测的:白伟强的表演过于投入了,《商海沉浮》里的那种演法其实挺危险,但作为一个热衷于表演事业的艺术家,那种近乎疯狂的真挚演技才是艺术家毕生的追求,白伟强使这种最真挚、最优秀的演技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之所以白伟强会在整部影片即将杀青之后,也就是拍摄完最后一个镜头之后跳下阳台死掉了,这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自杀,因为白伟强已经完全融入了该剧,把自己当成了故事中的角色而无法自拔,片子杀青就意味着结束,所以白伟强一时间忍受不了结束带来的失落与空虚,以至于在恍惚之间自杀了。
还有人补充说:白伟强在拍摄该剧的时候由于过于投入,身体如同得了绝症一样消瘦得不成样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虽然剧组工作人员试图劝慰他多休息,但白伟强不听,大概他已经被剧中的主人公操纵了,从而无法自拔。
白伟强的女助理提出了有价值的佐证:拍戏间隙休息的时候,她发现白伟强躺在床上,有时候一觉醒来靠自己的力量都起不了床,他太辛苦太疲惫了,而且饭量急剧减少,失眠的时候他就会大把地吃安眠药,而拍戏中累了,他又会大量的饮用浓咖啡。就在前往靠山别墅拍最后一个镜头的时候,女助理曾提出给白伟强买一份快餐垫垫肚子,而白伟强却说:“不用了,最后一场戏了,吃不吃都无所谓了。”这种话现在听起来,确实很不吉利,也不知道是白伟强故意这么说还是无意识地随便应对。
我经常回想起白伟强摔死的那天晚上,摄影师通知了救护车,女助理也报了警,由于这里距离市区太远,救护车过了20多分钟才赶到。等待的这段时间我们跑下楼去看白伟强,廖汉龙蹲下身子去摸白伟强的呼吸,气息很微弱,但还没有当场死亡。
阳台距离地面不太高,但也有六七米左右的距离,最可怕的是地面并不是平的,而是坑洼不平的山地,白伟强的头刚好碰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伤势非常严重。
有人提议说把白伟强抬进别墅,但有人立刻反对,万一肋骨断裂,我们没有经验的拖拽很容易令碎骨刺穿内脏,造成更可怕的后果,这样一说,就没有人敢动手相救了。万一出现什么问题,谁又能负得起这个重大责任呢?女助理从别墅里抱来了一床被子,盖在了白伟强身上,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安全的救助工作了。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医生很努力地救治,但白伟强还是在去医院的中途就咽气了。警察进入别墅开始调查,虽然各个方面都检查得很到位,却仍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这并不奇怪,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主角都死了,杀青的庆功宴也只能不了了之,靠山别墅暂时交给了白伟强生前的女助理看守,我和廖汉龙以及所有拍摄人员回到电影厂,交还了拍摄设备之后就遣散了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
最后,车里只剩下我、廖汉龙和小姑娘三个人,廖汉龙缓慢地开着车子,在马路上消磨时间,最后车子停在了随心所欲咖啡吧门口,我们三个一起下了车,坐在空荡荡的咖啡吧里,每个人的身体都哆嗦起来。
“有……有酒吗?”廖汉龙问小姑娘。
“有,等一下。”
小姑娘从厨房里取出一瓶洋酒,并且带来三个杯子,倒了酒之后,每个人都干了一大杯,这下子身上才不发抖了,心里也热乎起来。
“我真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我颤抖着声音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人都死了,谁错谁对还重要吗?”廖汉龙自己又倒了一杯吞下去。
“不,你们不要自责,”小姑娘说,“白伟强有这样的结局并不能完全怪罪我们……”
“这话怎么讲?”我和廖汉龙看向她,我们需要找到某一个话题,平衡一下心理上的愧疚感。
“你们想一想,假如白伟强没做过亏心事,他看见我假扮的那个女人,能那么害怕吗?”
“是啊,”廖汉龙放下杯子,“她说得对,白伟强最近那种神不守舍的样子,就是做了亏心事的表现,我们只是想让小姑娘假扮成那女的去诈一诈白伟强,结果我们成功了,白伟强吓成那副样子,他的死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跟我们三个没有直接关系。”
“即便有也是间接的。”小姑娘也说。
“可是我不明白,”我问出心中的困惑,“白伟强为什么要跳楼自杀呢?即便他杀害了那女人?”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廖汉龙说。
“你们说,会不会是鬼魂在作怪,是鬼魂把白伟强从阳台上推下去的?”小姑娘的话令谈话的气氛瞬间诡异了,“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报应,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早晚都会受到报应的!”
“假如真有鬼魂的存在,”我说,“是玛莲娜的鬼魂惩罚了白伟强,那么我们就是无辜的了,对吗?”
“对,”廖汉龙回答,“我们本来就是无辜的。”
“我们真的无辜吗?”我又喝下一大口酒。
……
我真的无辜吗?
反正,事后我个人很愧疚,非常非常愧疚,我多么希望白伟强的死是玛莲娜的鬼魂在作怪,回家的路上我在心里这样祈祷,躺在床上,过了很久我才睡过去。这一夜,我没有梦到玛莲娜,而且在第二天、第三天的夜里我都没再梦到她,玛莲娜仿佛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平静了之后我还是会想到白伟强的死,因为我很想找到另一种解释,另一种合乎情理的解释。
我的思绪回到了在靠山别墅的那天晚上,场景还历历在目,一只大灯、摄影机、晾衣架上面垂下来的绳套和阳台地板上的那个小木箱,这些都是别墅里面原来没有的东西。
而后我把白伟强抱起来挂在绳套上,他不会产生窒息感,当然也不可能舒服。这个时候,小姑娘穿着玛莲娜生前最喜欢穿的衣服从某一间屋子里面走出来。白伟强并不知道,二层楼里还有这么一个要命的女人。
小姑娘的身材与玛莲娜的身材相差挺大的,但廖汉龙适时调暗了大灯的光线,那是一种似有似无的光线,这种光是我和廖汉龙提前预谋好的,这一点我承认。小姑娘故意很僵硬地移动,在朦胧的光线下是很难看清她的面目的。
白伟强的脖子挂在绳套上,他应该也有些缺氧,人要是缺氧了肯定双眼发花,再加上光线太暗,白伟强就把远处的小姑娘当成了玛莲娜的鬼魂,这倒是不奇怪。
如果玛莲娜的死与白伟强没有直接关系,当白伟强看到玛莲娜的鬼魂出现,他害怕是很合理的,但绝不至于表现得那么强烈,他可以大声吼叫用来驱散鬼魂,获得其他在场的人的注意和帮助,而白伟强却没有这么做,那是因为他心里本来就有鬼。
有人说,世间根本就没有鬼神,那都是人的心魔在作祟,这话用在白伟强的身上就更贴切了。
白伟强心中有鬼所以他没有发出声音吸引在场的人注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逃跑也是一个人遇到危险时的第一本能,但白伟强朝哪里跑呢?
朝别墅里面跑不可能,那里正有鬼魂堵着道路,白伟强只能朝相反的方向逃。可这里是二层楼别墅,别墅的高度比普通居民楼高出很多,虽是二楼,但从这里跳下去必然凶多吉少,况且别墅是白伟强自己的,这里的情况他不可能不熟悉,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可他为什么还要选择跳下去呢?
这只能用巧合来定义了,因为那确实是一种巧合,一种意外,但发生意外也需要很多因素共同发挥作用,只有这样才能触发意外的发生。
还记得在摄影棚里面搭建出来的那个阳台布景吗?那个时候为了拍摄方便,我们就在地面上搭建出了一个阳台来,摄影机摆在阳台对面的空地上,摄影师就站在那里进行拍摄。
当时两盏大灯都照着阳台,阳台那里被照得相当明亮,我曾经把那里形容成一座小舞台,站在阳台里朝对面看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摄影机镜头在哪里。这一点,与在真正的别墅二楼拍实景非常类似,所以这就成为致死白伟强的第一个巧合。
那么第二个巧合是什么?那就是我们从摄影棚带来的那个重要的道具小木箱。在摄影棚里拍摄的时候,白伟强为了展示一下自己矫健的身姿,曾经踩着小木箱从阳台围栏上跳过去,当时他跟玛莲娜的关系还没有破裂,而且白伟强有着不止一次从阳台围栏上翻过去的经历。
第三个巧合就是灯光,《镜像杀人》的故事里有月光,朦胧的月光能令人麻痹心智,这一点不是我说的,因为据公安部门统计,很多案件都是在这种有月光的夜晚发生的,这是一个事实没必要去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