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在这自己安慰自己,范畴泰然自若的往前走,顺手把白花戴上了,同时眼睛不断的在殡仪馆礼堂中寻找着。
对于礼金的解决办法,范畴早都头疼了很久,直到刚才走到殡仪馆门口,他才想出了这个点子,那就是置之不理,爱咋咋地,反正他也不能追着自己要,里面人都在那默哀告别遗体呢,谁能在这时候较这个真?
至于一些比较损的办法,比如塞报纸,塞冥币,范畴又干不出来那事,人家已经够闹心了,自己就别给添堵了,就让他们回头去找王刚算账吧。
走到内堂,里面正在举行告别遗体仪式,两旁摆满了花圈挽联,中间有遗像,众亲朋正在围绕遗体缓缓走动,舒缓的哀乐中,阵阵恸哭不断,搞的范畴心里都有些伤感了。
没办法,他今天就是来干这个的,要做戏就要做足,因为喜气鬼很可能出现在这里。
于是,范畴走了上去,刚好在队伍的最后一个,也跟着这家人一起告别遗体。
不过范畴几眼就看出来了,为首的几个披麻戴孝的人,无论男女,脸上虽然都带着悲容,哭天抢地的抹眼泪,但怎么听,那哭声都是带着节奏的,就跟提前排练好一样,完全没有那种发自肺腑的悲伤,甭问,假哭呢。
范畴不屑的撇撇嘴,先打量了一下这位逝者,看看这位被一群虚情假意的人所围绕的倒霉蛋到底是怎么个人。
中间铁床上的玻璃罩里面,躺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双眼紧闭,面sè安详,很显然是经过遗体化妆的,但双颊凹陷,皮肤松弛,连鼻子都有些歪斜,脸上毫无生气,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活人。
范畴完全是出于职业病,就多打量了这老人几眼,暗暗记下了死人跟活人之间的区别,这也有助于他以后的故事创作,毕竟一年后那些鬼大爷鬼nǎinǎi们都走了,他还得干老本行吃饭不是?
随即,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整个礼堂,不光眼睛在寻找,更是屏息静气,想要感受这礼堂中是否有异常的yīn气波动。他随着众人一样,也不时的抹着眼睛,但从手指缝里,眼珠子却咕噜咕噜乱转,观察着整个礼堂。
结果,他这一全神贯注,立时就发现,在礼堂的各个角落,桌子后,条幅前,甚至花圈挽联的空隙间,能看到几个白sè的身影隐隐现现,分不清男女老少,只是几个淡淡的影子,有的在遥望着众人发呆,有的则是对着桌子上的供品感兴趣,一个劲的往前凑,但又不敢去吃,因为正在哀悼的逝者全家都在,无形的震慑力,让这些鬼魂也不敢妄为。
大约此时此刻敢动手抢劫的,也就只有喜气鬼了,他就像鬼里面的强盗劫匪,专门对这些新死之鬼下手。但范畴盯了片刻,这小小的礼堂中,只有这些胆小的鬼魂游荡,没有喜气鬼的踪影。
范畴心想莫非喜气鬼真的已经不满足于吃这点供奉了,开始像昨天一样,四处去忽悠人自杀了?
那样的话,可就不好找了。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随着众人转圈,而那家人此时正在悲痛,哪里会管后边来了一个他们谁都不认识的人。
范畴转了两圈,什么都没发现,自己也算对逝者表达了敬意,就打算离开了,趁着这会人们无心顾及自己,否则等一会人家缓过来,逮着自己一问,可就露馅了。
范畴最后打量了一遍跟他一起转圈这些逝者家属亲朋,正要悄悄离开,却忽然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这些转圈的人们之中,似乎有个人,看着很是面熟。
而且这个人的脸上,并没有悲意,却是一脸的窃笑和异常古怪的神情......(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告别自己
范畴看着众多向遗体告别的人群中,有个人面熟,而且这人还是个老头,不由就犯了嘀咕,这人在哪见过呢?
一时间却想不起来,范畴满腹狐疑的垂下了头,不经意间,目光刚好落在躺在玻璃罩里面的逝者身上......
啊呀,范畴这才一下子认了出来,这个一脸古怪的面熟老头,岂不正是此时躺在那的逝者,那个已经去世了的老人!
范畴顿时满脸惊讶,望着那个老人,差点都忘了继续转圈。
这老头有意思嘿,人家死了灵魂出窍,就算没有走,也会是伤心徘徊在躯壳和亲人身边,不忍离去。他可倒好,跟着家里人一起转圈瞻仰自己遗容,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笑的那么猥琐。
范畴好奇的盯着老头,那老头却也发现了,范畴能看见他,不由对范畴咧嘴一笑。
正这时候,瞻仰遗容结束了,范畴赶紧顺着人群钻到了旁边的小门,回头看看,老头还冲他招手呢。
溜出了殡仪馆,范畴松了口气,幸亏没让人家逮着,这活可不好干。
随后,老头的遗体就被推了出来,下一步就是送入炼尸炉,亲属在后面跟着出来,哭声响成一片,气氛十分的悲恸,让旁人心里也不好受。
范畴站在一棵松树下,看着那些人走远,不由想起了几年前,自己父亲走的时候,这场景何其的相似,渐渐的,也湿润了眼角。
“小伙子,你哭什么?我看,你好像不是那家的亲戚朋友吧?”
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范畴也没注意,头也不回的叹口气说:“人生百年匆匆而过,不管是谁,都应该尊敬生命,诞生是生,死亡其实也是生,看那老人走的那么安详,这也是令人欣慰的吧。”
“不错,小伙子,你是个好人,比我那些不孝的子孙强的多。”
那声音感叹道,范畴这才回过头,就见旁边的座椅上,翘腿坐着个老头,眯着眼,不住的叹气。
这正是刚才被送往炼尸炉那个老头呀。范畴倒是没害怕,但是心里一阵的别扭,他打量了几眼老头,看看周围无人,小声的说:“大爷,您老这是唱的哪出,该走就走吧,留下来看着自己出殡进炉,多难受啊。”
老头哼了一声说:“我就是要看着这些王八羔子能做出什么样的嘴脸,老子在病房就剩一口气的时候,就跑到我家里翻箱倒柜,当着我的面争家产,要不是他们吵架,没准我还能多活几天,这回俩眼一闭,他们倒是装的好人,面子好看得很,哼,哪有一个真心给老头子我掉眼泪的,倒是你,小伙子,我们虽然素不相识,你那眼泪倒要真诚的多了。”
范畴这才明白老头的意图,想想世态炎凉,儿女都对老人这样,摇摇头,心里也很是愤慨,每个人早晚都会为人父母,为什么就不能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的想想老人的心情?
什么叫羔羊跪rǔ尚知孝,什么叫乌鸦反哺孝亲颜,连动物尚不忘父母养育之恩,为什么现在的这许多人眼里只有金钱利益,忘却了人世间的真情,将心比心,当他们今rì的舐犊情深,来rì却换来冷漠相对,到那时,他们是不是才会理解当rì老父的痛心呢?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你们可教孩子点好的吧!
天下的子女们,牢记一句话,子yù养而亲不待,别让自己有一天追悔莫及,或许父母没有给你带来金钱和地位,没有给你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但是,父母给了我们最最宝贵的生命,生命是无价的,这是父母所给予我们的,天下最珍贵的财富。
我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范畴心中大发感慨,却还有个疑问:“大爷,那你绕着自己转圈干嘛?”
“嗨,那些兔崽子假惺惺的告别我,我不痛快,没一个真心跟我告别的,还不如自己跟自己告别,也算是安慰安慰自己,告诉那个即将化为灰烬的躯体,这辈子,你辛苦了,这一去,也算是从此享福了,下辈子,可别托生chéngrén了,太累。”
老头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看透了世情一般,这番对自己遗体告别的话,也着实是蕴含着老人一生的含辛茹苦,算是别具一格的遗言了。
“大爷,你好好的去吧,要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跟我说,我尽量去帮你完成,不过,下辈子还是托生chéngrén的好,起码可以自己掌握命运。”
老头想想,摇头道:“不然,人就是跟命运斗一辈子,又能怎样呢,到头来还是一个下场,俩眼一闭,俩腿一蹬,任你英雄盖世,斗天斗地,还不是黄土一捧,荒坟一座,记住,那个骨灰盒,才是最后的家啊。”
说完这句话,老头对范畴笑笑,站起身来,转头离去了,他最后的声音,在空气渺渺荡荡的传来。
“小伙子,谢谢你的好意,我也没有什么心愿了,死人不管活人事,无论有什么遗憾,那也是命中注定,就让活着的人去折腾吧,我可不管喽,等我到处去溜达溜达,看看老朋友,七天后再回家看看我的大孙子,就真的走啦,再也不回来喽。”
老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中,范畴怔怔的站在树下,直到完全看不见了,这才缓过神来,望着远方炼尸炉的大烟囱里,冒出的滚滚浓烟,心里默念一句:大爷,您一路走好吧,但愿别把你分到陆判官那块,要不还真得折腾您老人家回来一趟......
这么一耽误,范畴也没心思找喜气鬼了,再说从骨灰寄存处到休息室,再到殡仪馆礼堂,整个火葬场也就这么大地方,那喜气鬼总不可能跑到炼尸炉去待着,要是继续找,就得去旁边的公墓去找了,但那里的可能xìng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