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六计:一人一个诡故事 [出版] (藤萍+大袖遮天)
- 类型:恐怖推理
- 作者:藤萍+大袖遮天
- 入库:04.13
“谢谢。”她在我的脸颊上轻吻一下。
“拆开来看看我送你什么,嗯?”
“啊!是风铃。”洁儿大喜,我遂帮她把那六只风铃分别挂在六个窗口处。
接下来,便是烛光晚餐。
洁儿亲自下厨弄的牛排,味道不错,但吃在嘴里,先还没尝到肉味,已闻到一股滴露的浓郁气息。我笑笑:“洁儿,你该不是用滴露来浸牛肉吧?”
“浸的不是牛肉,是刀叉,”洁儿淡淡地回答,“我厨房里的用具,全用滴露消毒的。”
我一时无言以对,于是低头吃牛扒,刀叉碰碟子声不断,像是会碰出火花来。
那一夜,我就留在了洁儿家。
尽管我好不习惯那杀虫剂、灭蚁粉的辛辣味,甚至也不觉得那串串的风铃声有什么动听,但洁儿的身上究竟是有点儿脂粉香的,也由不得我不心旷神怡了。更何况,当触摸及她那洁白胜雪的肌肤时,与沈安婷分手以后的性欲,猝不及防地散满了我的全身。
我和洁儿,也就一“眠”为定了。
我准备和她结婚,打算到台湾度蜜月。婚后,她当然住到我这儿来,至于她那间父母留下给她做嫁妆的屋子,或租或卖算了,反正我无法在那样杀气腾腾、鸡犬不宁的地方待下去。
洁儿无父无母,只有她表姐一个亲人而已,也即我姐夫公司的一位同事,所以她事无巨细,全听凭我的安排。
婚事筹备得七七八八的当儿,洁儿忽然病倒了。
她说是患了重伤风,不准我去找她。
我不依,坚持上门。她戴着口罩出来见我,我发觉,她的十指脱皮脱得像叉烧一般红。
她说:“等我好了再打电话给你。”
我道:“你答应我去看医生,不然我不走。”
她说好,但我仍满心不安,唯有天天打电话给她。
她起初也接听了,那声音,听上去好沙哑,到这两天,她连电话也不听了。
我上她家,敲门,没人应。
我找到她表姐,打听她的去向,她表姐也不知道,只是安慰我道:“没事的!洁儿从小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连一只蚊子都休想接近她。她一定是不想把伤风传染给你,躲起来不开门,过几天她好了,你们不是又可以见面喽!瞧你急得什么似的。”还羞我呢。
不见洁儿的日子,我在公司里连笑容也尽敛。
邻桌的小王挖苦我:“不是快结婚了吗?怎么要吹!”
我哼道:“去你的乌鸦嘴,我和她才恩爱呢!”
小陈也插一句嘴:“喂!怎么恩爱法?快教几招来。我追艾丽,追到焦头烂额,她睬都不睬我,更遑论能做爱了!”
艾丽是另一位女同事的名字,她马上抗议:“小陈!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撕烂你的嘴!”
连接线生云云也过来八卦一番,笑问:“喂!你是怎样把你那白雪公主追到手的?一天一打玫瑰?”
“才不,”提起洁儿,我心甜甜,“是半打风铃!”
同事们齐齐说:“风铃?半打?”
“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啦!”艾丽直嚷,“风铃招鬼的呀!你送一只也罢了,还送了半打?不过,只要不是送那种五角形五层塔状的风铃,还不太碍事……”
“我送的正是五角形五层塔状的风铃呀!”
“那种风铃,一般的道士、茅山师父最喜欢用来招鬼的了!”也不晓得是谁在说。
至此,我已冷汗淋淋。
胆都只差点儿没给吓破了。
我十万火急、五内如焚地赶至洁儿的家。
一到屋前,闻到的不是杀虫剂、灭蚁粉的辛辣味,而是比粪还臭的腐烂味,奇怪的是她的左邻右舍没察觉吗?也不容我多加思虑,当下破门而入,只见洁儿已经死了。
她就死在她那张木板床上。
她的尸体令我终生难忘。
她起码已死去有两天了吧,成千上万条蛆虫在她体内周游穿梭,仿佛洁儿的尸体就是它们多窗多户的豪邸,它们热闹而嚣张地穿插其间,此外还有红蚁、黑蚁、白蚁、虱子,在蛆虫与尸体之间分一杯羹。
没有人能亲历其间而不觉得骨骼发酸、头皮发麻。
我送给洁儿的那六只分别挂在六个窗口处的风铃,随风响动,那声音,像极了沈安婷得逞、嚣张的奸笑。
洁儿死了。
我也以为自己亦死了。
因为我足足躺在床上有半个多月,不能吃、不能睡,闭眼睁眼,梦里梦外,那成千上万只贪得无厌的红蚁、黑蚁、白蚁、虱子在洁儿的尸体上蠕动、啮嚼的情景皆历历在目,我甚至还清晰地听见自己那一声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的惨叫。
那是洁儿死后的第三个星期,半夜惊醒,掀开被,撑着虚软的身子,我下床来,颤巍巍地亮开了房里的灯光。灯亮处,我第一眼瞥见壁镜中的自己——面白如纸,两只眼睛陷落了下去,变成了两个黑洞,但可以看见眼皮在那里跳动,也因为眼皮的跳动,两颊深深地凹了进去,而颧骨更明显嶙峋地耸了起来,看上去还有一丝的人气。
我怎么憔悴成这副模样?
我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姐姐。
她跑进房来,搂着我:“阿弟!阿弟!”关怀之情表露无遗。
我听见自己的哭声,由原来呜呜的哽咽到后来尖细、凌厉、颤抖地一声声奋扬起来,都觉毛骨悚然。
“阿姐!”
“不用怕!阿弟,有阿姐在,不用怕!”
“不怕?洁儿都给她害死了!”
“阿弟,洁儿的死是意外……”
“意外?”我激动若狂,痛不欲生之情至此已极了,“明明是沈安婷害死她的!”
“阿弟!”姐姐强自镇定,“洁儿都死了,过去的事也不必去追究了,重要的是你以后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平平安安活下去?沈安婷肯吗?”
“我和你姐夫商量过了,你以后就长期住在我这儿,待你精神比较好时,阿姐也不让你搬回去的。你那间屋子,我们已找地产公司代为出售。总之你只要住在我这儿,包管没事发生的。沈安婷的鬼魂够胆摸上门来,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找到办法制伏沈安婷的鬼魂了?”
“总之,阿姐不会让你再受到骚扰、邪祟的。前几天,你姐夫又找了几位高僧来,在屋子四周洒过神水。沈安婷即使化作厉鬼,道行再高,也进不来的!”
八
日子在阴影中度过,精神稍振,我便照常上班去,只是欢颜不再。同事们当着我的面,只字不提洁儿的死,甚至在言谈间也都显得非常小心翼翼,分明是怕触动我的心事,愈发让我为之悲哀。
这天,地产公司的经理打电话到会计楼找我,说是我那间屋子已有了买主,价钱也谈妥了,对方是对姐妹花,姓李。
于是约好时间上地产公司见面,收取两万元的订金,签第一份合约,待律师楼把正式的买价合约搞妥,再收十来万的首期,复花两个多月的时间办理地契转名、银行贷款手续,屋子便算是脱手了。
李氏姐妹联名购下我的房子,姐姐名叫李佩菁,妹妹名叫李佩芬,一个29岁,一个26岁。姐姐在一家大规模的制衣厂任职,是位裁剪高手;妹妹则是一名护士,因过去多年受尽租房的冤屈气,故掏出积蓄合资买房。
我对李氏姐妹也没什么特别印象,其实打从洁儿死了之后,我对身旁的人、事、物皆提不起一丝兴趣,甚至有万念俱灰之感,仿佛自己一寸寸地死去,这可爱的世界也一寸寸地死去。凡是我目光所及、手指所触的,也将一寸寸地死去。
直至这么一天……我那颗枯竭的心,才如同死灰复燃,又重新燃起了生机。
同样是寂寞哀凉的一个晚上,我下了班后,也不直接回姐姐的家,如常地到酒馆借酒消愁。洁儿死后的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但是人既然活着,也就这么一天天地活下去了,几个月下来,染上酒瘾烟瘾,人也更颓废了。
那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走出酒馆时,脚步已歪歪斜斜,迎面就和路人撞个满怀。对方是个女的,正待翻白眼呵斥,突然转口道:“咦,是你?”我侧过头打量着她,只觉得此人甚是面善,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喝醉了!”她道,那语气像极了姐姐平日跟我说话的口吻,那笑容也宛如姐姐平日待我的脸孔,“要不要替你喊的士送你回家?”
“不!”我不耐烦地回答她,“我还没喝够,我不要回家,我没有家,我的家都卖掉了。”
然而她不由分说便上前一步搀扶我。我挣扎着要甩开她的手,可是全身乏力,于是半扶半拖地给拉上的士。一上车我就想吐,费了很大的力气方才咽了回去,却不得不闭着眼睛休息。司机和她的谈话只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好像是她告诉司机我姐姐的住址,而司机问她我是否是她的男朋友之类的话。一路上那男子转来转去,像在走山路,颠得人发昏,而在那颠簸之中,只感到身旁有个人,紧握我的手偎着我坐,静静地不发一语。我心里正是朦朦胧胧之际,醒也不是,醉也不是,总之不受用。然而,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个人的温暖,同时在那茫茫的痛苦中就好像有了点儿依凭,不会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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