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看见布库里雍顺和呼尔哈吉,带着十几个部落中的男子,簇拥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过来,林麒很是好奇,在他想来,既然是大萨满,怎么也得四五十岁的年纪,就像中原修道的,四五十岁的老道才能修出点模样出来,太年轻的道士,出去作法别人都不信。
却不料,完颜部的大萨满竟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与女真人的红脸膛不同的是,竟然分外的白皙细嫩,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小小的嘴,两条长辫垂在胸前,袅袅婷婷而来,虽然身穿女真长袍,却仍然遮掩不住婀娜的身姿,宛然就是一个空谷幽兰般的女子。
布库里雍顺很是恭敬,做出招待贵客的手势,女萨满却是摇头,径直走到火堆旁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话,呼伦跟林麒说,女萨满说她是来看病的,不是来做客的,让我嫂子和小侄子出来,她要先看看。
萨满看病也不全是跳神,还是有些针石草药的本事,布库里雍顺不敢违逆了完颜部的女萨满,急忙叫人去把呼伦的嫂子绑了出来,呼伦的额娘也抱着她小侄子出来,女萨满神情严肃,走到呼伦嫂子跟前瞧了瞧,翻了翻眼皮,呼伦的嫂子就开始狂呼乱叫起来。
女萨满手一招,就有两个跟着他来的从人,准备好了全套行头,帮助她穿戴整齐。脑袋上戴着方形的头饰,头饰正面画着一个口鼻俱全的脸谱,头饰顶插着高高黑色的羽毛,额头处下垂着长长的彩色帘子,遮住了整个面孔,一件宽大的宝蓝色长袍,上面垂下宽窄不同白色的布带,闪亮的金属片项链,成串的动物骨骼;脚下深棕色的长靴,靴尖朝上弯曲,像是武士的战靴。
随从取出皮鼓,交到女萨满手中。她静默片刻,开始轻微的扭动身躯,手中轻轻的击打皮鼓,口中不断念诵咒语。几分钟后,摆动速度越来越快,鼓点越来越响,念诵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再后来,变成了近乎疯狂的舞蹈。
“她念诵的是什么?”林麒问呼伦。
“我也听不大懂,”呼伦犹豫着回答:“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句子,像是在召唤什么。”
蹦跳持续了足有一炷香,突然,女萨满举起双臂,似乎在迎接什么,身体向后倒下,后面的随从刚好撑住了她。她浑身抽搐,头部左右摆动,在随从扶持下,步履踉跄,靠在随从身上。
林麒看得聚精会神,他清楚看到一个虚影融进了女萨满身躯当中,看起来完颜部的女萨满真有些门道,林麒坐在那里不动声色。而女萨满像是进入了游离梦境。
“人们啊,你们有什么事情要问我?”调子低沉鼻音很重,听起来似乎很遥远,像个在一段距离外讲话的男子,附体神灵终于通过女萨满开口说话了。
布库里雍顺急忙指着呼伦的大嫂,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些话,那女萨满忽然睁开双眼,瞧了瞧呼伦的嫂子,又向四周看了看,看见林麒,忽地愣住,双眼流露出不可思议神色,颤悠悠站起,径直走到林麒身边,忽然跪下,脆生生喊了句:“师傅,你老人家怎么在这?”
三百零二章 鬼徒弟
女萨满的一举一动,寨子里的人俱都仔细看着,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寂静的夜晚除了火堆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竟是半点动静也无,眼见女萨满走到林麒身前跪下,所有的女真人不由得齐声惊呼。
完颜部的女萨满叫做阿兰,是长白山附近几十个女真部落心目中的圣女,她家辈辈都是萨满,治好过数不清的病,祭祀过无数次的祖先,威望之高,就连完颜部的族长都无法比拟,阿兰一家也是积德,不管那个部落有个大事小情,只要去请,一般都能请到,如此威望的阿兰萨满竟然给一个汉人跪了下来,委实太过不可思议。
所有女真人人都愣愣的看着,谁也不敢言语半句,就连阿兰萨满的两个随从都目瞪口呆的不知所措,更不敢上前去搀扶一把,火光下,闪闪烁烁的光亮将每一张惊讶无比的脸庞,映射的忽明忽暗。
林麒也愣住,他开了阴眼,看得明白,的确是有个大鬼附身在了阿兰萨满身上,怎地就会认识自己了?也不怪他纳闷,关东之地,地广人稀,除了一些蛮族,鲜有汉人耕种,多是一些渔猎民族,有自己的信仰,人少,孤魂野鬼也少,林麒一路行来,很少能看到孤魂野鬼,更想不明白阿兰请来的大鬼为何就认得自己,还管他叫师父。
林麒好奇问道:“你认得我?”
阿兰萨满仍是发出男声,恭敬道:“师傅。我叫赵承,是老李大师兄代你收的徒弟。鄱阳湖大战过后,大师兄让我等这些道行高些的四处传道,我被指派到这边,一直在长白山附近游荡,此处荒僻,并无多少孤魂野鬼,是以并未替你收下几个徒弟,不知道师傅何时到的此处?为何大师兄并未传信?”
林麒直奔关东。是来寻找人参娃娃的,本以为挺简单的事,到了这里才知道,八两以上的人参都是世所稀罕,更不要说成了精的人参娃娃了,就连找个叶赫达尔根,都找了两三个月才有点消息。不由得苦笑道:“我来这边办点事情,不想惊动别人,你怎地附身到了萨满身上?”
林麒不知道他传下的鬼道真经对鬼修来说珍贵无比,修炼到赵承这个地步的,已经不能称其为孤魂野鬼了,而是阴神。道行不比兽类修炼的精怪低,阿兰又是天生阴体最适合上身,赵承帮了几次阿兰萨满,阿兰萨满也在完颜部落中给他立了个神主牌位,有香火供奉。有些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赵承都会帮上一把。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林麒。
林麒也没想到在这蛮荒塞外竟然碰到了自己的鬼徒弟,不由得问道:“你可知道部落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有个捣乱的老鬼附在呼伦的嫂子身上?”
赵成恭敬道:“此事说起来是呼尔哈吉的不对,大山有大山的规矩,那就是不打绝户猎,呼尔哈吉杀了三只小野猪,惹恼了一位野猪精,那野猪精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来的,颇有些道行,在这一带的山里称王称霸,要报复库布里雍顺这个部落,恰巧的是,那三头小野猪洞穴旁边有个老坟,里面住着个二百多年的老鬼,平日里看护着野猪一家,却不曾想被呼尔哈吉杀了个干净,也起了恼怒的心思,就来这部落里捣乱,她是个二百多年的异族老鬼,生前就是个东家长西家短的妇人,附身到了呼伦嫂子身上之后,积习不改,在这边挑拨完了就去叶赫部挑拨,使得两族械斗。”
赵承说到这,林麒才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却还是有些不懂的问道:“野猪精偷袭,捣乱鬼捣乱,这两个可是认识?”
赵承道:“自然是认得的,附近有道行的孤魂野鬼也就是那个捣乱鬼了,野猪精平日也与她来往,我估摸着是两个商量好了的,一个在内,一个在外,惩罚吉尔哈吉所在的部族。”
林麒又问:“既然是这样,呼尔哈吉惹怒了捣乱的老鬼,为何不附身在呼尔哈吉身上,或是他儿子,女儿,老婆,身上,附身在他儿媳妇身上做什么?”
赵承道:“呼尔哈吉气血太足,不好附身,老鬼本来是想附在呼尔哈吉婆娘身上的,但呼尔哈吉的婆娘,儿子,女儿,身上都佩戴着狼牙,勉强附身上去,必然要减损道行,得不偿失,就附身在了呼尔哈吉的儿媳妇身上。”
女真人对狼很是崇敬,虔诚地相信,狼会使他们遇难呈祥。为了减轻女子生产时的痛苦,他们把狼颌骨戴在产妇手上,或者把晒干研碎了的狼心给她灌进肚里。孩子出生后,立即用狼皮裹起来,以保长命百岁。在小孩摇篮下面滴沥当啷的挂着据说是可以驱邪除灾的狼牙、狼爪和狼的蹄腕骨。女真人的衣兜里,总是揣着一些狼的大獠牙,随身携带的口袋里也少不了狼牙和狼爪一类的护身符。
狼辟邪,自古有之,林麒恍然,细想一下呼伦家的事,真算不得什么大事,呼伦这小丫头跟他颇为亲近,遇到了怎么也不能不管,何况别人有难处了,伸把手,又不费什么功夫,林麒也乐意多积些功德,就问赵承:“你有把握将呼尔哈吉家的事情解决了吗?”
赵承恭敬道:“禀师尊,我资质不算太好,修炼时间又短,这般修为已是极限,与那老鬼不相上下,若是在与野猪精对抗,必然不是对手,今日跟着阿兰萨满来,也就是想做个中人,互相说和一下,至于成不成,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若是不成,阿兰萨满再请别个神灵就是,但最近附近的野仙突然少了许多,怕是也难请得过来,这件事若想快些解决,只能是师傅出手。”
林麒笑道:“那我就出手试试。”说着懒洋洋的站了起来,这时围在火堆边的女真人才醒过神,眼见阿兰萨满跟那汉人说着听不懂的话语,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生怕打扰了阿兰萨满作法,都是屏息静气的看着。此时林麒站起来,阿兰萨满也站起来,这才轰的一声互相嘀嘀咕咕,赵承占据着林麒的身子,得意的朝四周的女真人道:“这位是我师傅,乃是真正的大宗师,呼尔哈吉家的事,只有他老人家出手才能解决,你们都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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