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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宗师 [精校] (七麒)



定心丸陈友谅是给了,又有那个不长眼的敢不吃?陈友仁、陈友贵和张定边……一众文臣武将,立刻跪下,齐声附和陈友谅道:“陛下英明!我大汉军容鼎盛,更兼战船威力无比,将士用命,朱元璋从水路而来,只能是死路一条!”

陈友谅的太子陈善儿得意对陈友谅道:“父皇,天命在我大汉,此一役我汉军必胜朱重八,依儿臣之见,你就不要下湖了。朱元璋就那么几条小破船,经不得一阵冲击,只要父皇给儿臣二百条战船,我领军令,必生擒朱重八献与父皇脚下!如若不成甘领责罚!”

太子都出来说话了,就有拍马屁的立刻顶上,齐的逢迎道:“陛下万岁,太子殿下千岁神勇,将士用命,天命在我,朱元璋又何愁不灭?天命在我,陛下万岁……”

开始还只是几个文臣凑趣,接着呼喊之声越来越大,江面上风声呼啸,伴随着天命在我!陛下万岁的喊声,响彻天地,陈友谅闭上双眼,昂起头,轻轻呼吸着江面潮湿的空气,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被人三呼万岁的声音,喜欢这种君临天下,唯我一人的霸道。

只是,还不到享受的时候,只有诛灭了朱元璋,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君临天下,陈友谅张开眼,轻轻挥手,手下将士见状,不在欢呼,陈友谅瞧着这个立为大汉太子的儿子,笑道:“善儿,你为太子,今日为父教你,只有当一切底定的时候,才可以小视敌人,否则你将会吃大亏,朱重八不是个好对付的,要说天下唯一能与朕抗衡的只有朱重八,同样能与朱重八抗衡的,也只有朕,这是我俩的宿命,必然其中一个要成为垫脚之石,朕视他为心腹大患,只能亲自出马与他决一死战!”

太子陈善儿垂首恭听,听到陈友谅要与朱元璋决一死战,握拳而起,高声呼喊:“天命在汉,陛下万岁,天命在汉,陛下万岁……”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陈友谅眼望无边战船,江风吹荡之下,义气昂扬,伸手向着鄱阳湖方向一指,高声道:“开拔,诸君努力!”

庞大的船队井然有序,朝着鄱阳湖北面进发,汉军舰船高大坚固,成一字长蛇阵横亘在鄱阳湖水面上。最西边的是陈友仁,最东边的是陈友贵,靠着陈友仁的是张定边,挨着陈友贵的是“太子”善儿。陈友谅则坐在张定边和善儿之间的龙船上,带着小儿子陈理及一班文武大臣和皇妃,居中策应,从西边的陈友仁到东边的陈友贵,陈友谅的庞大船队东西绵延无边,蔚为壮观。

决战一触即发!

二百八十四章 经历

二十日,下午,前方哨船禀告张定边,前方康郎山附近发现朱元璋船队,张定边接了消息不敢怠慢,急忙跑去龙船向陈友谅急报,陈友谅正是意得志满之时,对张定边道:“此是首战,却也不过是相互试探,我大汉只许胜不许败,先打朱元璋个下马威,给我军涨涨士气。”

张定边得令而去,带着二百多艘战船直冲康郎山,眼见离的已是不远,迎面赶上廖永忠的船队,上一次两人就在长江上交过手,未分出胜负,此次见了分外眼红,战船迎头碰撞,你来我往厮杀起来,廖永忠临来之时,朱元璋见汉军占有明显优势,其巨舰高大威猛,铁皮闪烁黑光,虎虎逼人。立刻命舟师列为二十队,其间以小船遍载火器弓弩,告诫诸将说:“接近敌船后,先发火器,再发弓弩,舟船相接后,则以短兵击之!”

朱元璋这三板斧倒也管用,尽管张定边船大人多,但廖永忠就像是缩头的王八,硬啃不下来,偶尔出头就是狠狠咬上一口,让人颇为无奈,游斗之下短时间也分不出个胜负,张定边强打精神,呼喝指挥,两军斗了个不亦乐乎。

两人这边交手,龙船之上的陈友谅又得哨船回报,左翼发现一支朱元璋的船队正向康郎山一带靠拢。陈友谅传旨陈友仁,让他拦截住来犯之敌,歼灭之,陈友仁马上率着二百多艘战船冲了过去,迎面碰上的是俞通海的船队。

陈有仁刚领命而去,又有战报通禀,右翼有一支朱元璋的船队正开向康郎山水域,领兵者乃是康茂才,陈友谅勃然而起,大声嘶吼道:“上次就是这厮欺朕诈降,才有大败,哪位爱卿愿替朕报此深仇大恨!”

就有陈有贵越众而出。大声道:“君辱臣死,臣不才愿令军令,拿下康茂才,如若不成愿提头来见!”陈友谅大喜,夸赞道:“朕有如此猛将,何愁朱重八不灭,着令陈有贵。率二百战船,迎战康茂才。”

陈友贵不敢怠慢,领二百多艘战船在康郎山东部截住了康茂才的船队。陈有贵在陈友谅面前夸下了海口,更想一展本领,于是乎陈有贵这一路战船犹如疯癫了一般,对康茂才的船队发起了一波更猛于一波、一波更凶于一波的攻击。康茂才乃是朱元璋军中少有的水军将领。水战本事相当不弱,虽然船小,却也拼了个不相上下。

一时间鄱阳湖上杀声震天,鲜血,烈火,似乎已将整个天地染红,时间悄悄溜走。天际那轮红日渐渐消沉,却留下了大片的火烧云,血一样的颜色,更给这天地增添了几分肃杀,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鲜艳的红,血腥的味道充斥湖面之上。

战争如此惨烈,比的不光是实力的强弱,有时候更是耐心的较量。谁的耐心强,谁更能坚持,胜利就向着那一方多多的靠过去,不幸的是,陈友谅和朱元璋都是有耐心的,那也就意味着战争将更加的惨烈,死的人将会更多。

夕阳下。林麒扮作侍卫站在朱元璋身后,看着远方的血色天空,既震撼于此战的惨烈,更惊讶于生命消逝之快。几十万人马的厮杀,已不能用壮观来形容,这是一场灾难,一场生命转瞬即逝的灾难,在这里没有人会因生命的逝去而停留片刻,没有恐惧,没有担忧,有的只是一双血红的双眼,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你,你想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更多的人。

朱元璋的身躯仍是挺得那么直,脸色一直没有变过,林麒喟叹一声,真不知道什么经历造就了朱元璋的心性,面对如此惨烈情形,竟然能够丝毫不为之所动,谁能想到当初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和尚,竟然有今天之成就。

山呼海啸一样的厮杀声中,林麒的一声叹息,竟然就惊动了朱元璋,他猛然转过头来,一张丑脸冷肃如寒冰,一双眼睛恍若有电光射出,一瞬间林麒竟有些恍惚,震惊于朱元璋的威压之下,林麒一惊,不知道为何有如此感觉,随即向他看了过去。

朱元璋道:“林兄弟,一声叹息所谓何事?可是于心不忍?”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聊天?林麒楞了下,苦笑道:“世人都尊称我为鬼师,是因为我长长超度孤魂野鬼,但一场法事下来,至少也要一个时辰,我天天不休,一年也超度不了万人,但眼前这一场厮杀,死的何止千万?我虽然不是悲天悯人之辈,却也知道生命可贵,眼见这许多战士战死疆场之上,不知这世间又添了多少的孤儿寡母,不由得叹息出声!”

朱元璋沉默良久,开口道:“林兄弟可知我之往事?”

林麒道:“只知道国公在皇觉寺出家的事,其它一无所知。”

朱元璋笑道:“我朱家几辈子都是拖欠元朝的税款之人,在淮河流域到处躲债,想方设法找一个地方做佃户,以便在这块干旱和时疫肆虐的土地上过仅能糊口的生活。小时,家中虽然贫穷,但也其乐融融,我最大的愿望不过是等父母老了的时候,能让他们有个住的地方,有口饭吃,若是勤奋些,积攒些钱财,娶个能干活的媳妇。”

“可就在我十五岁那年,濠州发生旱灾。次年春天又发生了严重的蝗灾,庄稼被蝗虫吃得干干净净。祸不单行,接着又发生了瘟疫。一时间,家家户户都死人,一个村子中一天中竟死去十几人,甚至几十人。”

不久,我家也染上了瘟疫,不到半个月,我那老父亲,大哥以及母亲先后去世。我和二哥眼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去,家里又没钱买棺材,甚至连块埋葬亲人的土地也没有。可叹我老父一生劳苦,生无立足之地,死无葬身之处。

我和二哥放声痛哭,惊动邻居刘继祖,给了我们一块坟地。我们兄弟二人好不容易找了几件破衣服包裹好尸体,将父母安葬在刘家的土地上。

说到这里朱元璋仍难抑悲痛之情,沉声道:“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不到半个月,昔日和睦温暖的家不存在了,父母的疼爱也一去不复返了。家破人亡的惨痛,使我仿佛跌进了无底深渊。为了活命,我与二哥、大嫂和侄儿被迫分开,各自逃生。

战火连天之中,朱元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又回到那段悲惨的岁月当中,不知为何所有的厮杀声都掩盖不住他轻轻的话语,林麒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想起自己小时,真个是与朱元璋一般凄惨,所幸的是他遇到了师傅周兴。

朱元璋继续呓语似的诉说:“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想起幼时曾经许愿舍身的皇觉寺,于是就去投奔了高彬和尚,在寺里剃度为僧,做了小行童。我在寺里每日扫地、上香、打钟击鼓、烧饭洗衣,整天忙得团团转,仍会受到老和尚的斥责。可是,我做行童不久,寺里的粮食不够吃了,寺里也得不到施舍,主持高彬只好罢粥散僧,打发和尚们云游化缘。这样,我才做五十天行童,而且还不会念经、做佛事,但是没有办法,也只好扮成和尚的样子,离开寺院托钵流浪。这一年我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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