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无相毫不在意,捡起竹板,认真对老者道:“只要是快板韵律,什么词都行吧?”
老者也没想到无相捡起了竹板,楞了一下道:“什么词都行,最好是老夫没听过的。”
林麒就见无相信心十足,拿着竹板,啪嗒啪嗒,敲了起来,一边敲,一边道:“当了个当,当了个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当了个当,当了个当……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当了个当,当了个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当了个当,当了个当……”
林麒和老者听到无相这一段山东快板,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张着嘴,谁也说不出话来,愣愣的瞧着无相,好个和尚,竟然将个心经掺杂着快板,带着韵律当啷了出来。
二百五十五章 狂生
无相嘴皮子利索,用快板当里个当的把心经说出口,颇有些韵味,却是把林麒和老者惊得目瞪口呆,都没想到和尚真有如此本事,但见无相神态从容,手中快板先前还有些晦涩,渐渐的越打越快,一段心经被他说的顺溜至极。
心经篇幅短,全文只有二百六十个字,不过就是一会的功夫,无相打完了全部,停下来对老者,道:“心经太短,想必老先生还没有听出瘾头来,贫僧就在给老先生打段金刚经。”舔舔嘴唇就要再打快板,当拉个当刚出口,老者尖叫一声道:“不用了,老夫听得很开心!”
老者有些懵,活了这许多年岁,还从未见过无相这样的和尚,委实是个妙人,但也太过烦人,心经短,听了也就听了,若是打金刚经,最少也要半个时辰,金刚经之后若是在打地藏菩萨本愿经,那也就不用干别的了,急忙阻止。
无相瞪着大眼睛道:“贫僧不累,老先生爱听,贫僧也是欣喜,常听佛法,身心有益啊……”
老者不敢接他的话茬,扭头看向林麒,苦着一张脸问:“你们有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林麒行礼道:“在下林麒,这位是无相,拜见河神前辈。此次前来,是想借你手中三百铁嘴鹈鹕一用。”
河伯怪辟,林麒也就直言不讳了,河伯瞧了瞧他,道:“借鹈鹕啊,可以啊。”
林麒听到可以两个字,心中大喜,万没想到竟是如此轻易,急忙道:“多谢河神!”
河伯道:“慢着,不忙谢。老夫这些鹈鹕养了几十年才有如今模样,吃的喝的,可都是人间少有之物,甚是珍贵,你想借也不难。可有保人?”
林麒拉过无相,问道:“他可以作保否?”
河伯呸的一口道:“天下会打快板的和尚是不多,老夫虽然欣赏,却也是今日刚见,你小子知道什么是保人吗?那得是咱俩都认识之人,并且有能力给你作保的。才能叫保人,若是你借了老夫的鹈鹕不还,老夫就得找那保人还,如此才行,这和尚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做你我的保人了?”
林麒沉默不语,明白河伯这是刁难他来着。想了想,问道:“小子一个后生晚辈,认识的人不多,就算认识些人,他们也不认识你老,委实有些难办,可还有别的什么条件?”
河伯道:“没有保人。可有抵押之物,若是价值相当,我也可将鹈鹕借给你。”
河伯是神,金子银子自然是不要的,林麒又是个穷光蛋,除了腰间的量天尺,别无他物,无奈抽出尺子道:“这尺子唤作量天尺,是个神器,可做抵押之物。”
河伯哼的一声道:“尺子老夫也认得这是量天尺。不过尺子认了你做主人,旁人使用不得,到了老夫手中就是废铁一快,我要它做什么?不成,不成……”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林麒也是没了办法,站在那沉默不语,无相见河伯如此难缠,忍不住上前劝解道:“老先生,佛祖常说做人要有一颗慈悲之心,无非是借你鹈鹕一用,又用不坏了,我们前来相求,必有为难之处,困难之中,你伸把手,我等自然会感激你一辈子,何况这鹈鹕每日里除了陪伴你之外,无所事事,岂不是有志难伸?……”无相一说话,扯得老远,河伯开始还笑眯眯的听着,等到无相说到因果上,再也忍耐不住了,对林麒道:“你让这和尚闭嘴,否则老夫怎么也不借给你这三百铁嘴鹈鹕!”
林麒心中一动,真若是不借,将话说死了就是,为何却总是留有余地?想必这老头也有求着他之事,否则断然不会如此,不过就是想把架子拿足了,好让自己无可奈何帮他,最后还要落他一个大人情,看这模样,他像是知道自己要来,莫非是钟馗早就告诉了他,要不怎会如此巧合,就在这里遇到,身边还蹲着个鹈鹕?
真若如此,钟馗为何不让自己说出来是他告诉的?莫非是故能玄虚?现在看来,大有可能,林麒不由得苦笑,他算是明白了,跟这些个神祗打交道,就没有白办事的,也没有那许多好心的,世间的事就是如此了,想要得到就得付出,这也是天道。
真让河伯牵着自己鼻子走?林麒仔细思量了一番,见河伯盯着自己看,碧蓝的眼眸中,大有快求我快求我的意思,林麒脑子一转,叹息了一声,拽住无相,不让他在说下去,对着河伯深施一礼,道:“小子来的莽撞,真是不自量力了,你是尊贵无比的河神,小子又能有什么保人,好东西,能入你老人家的法眼了,既然不借,小子也没有怨言,这就告辞!”说完拉着无相就走。
无相仍是不依不饶道:“我在与那老先生说说,我在与那老先生说说……”
奈何林麒手劲奇大,岂是无相能挣脱开的,被拽着向前,河伯见林麒不求人了,不由得愕然,又见林麒走得坚决,不由得呼喊出声道:“你这小子,怎能如此没有耐心?这事咱们还有的商量!”
林麒猛然停住,故作喜色,问道:“当真?”
河伯道:“老夫骗你做什么?你这小子毛躁,不是干大事的,这点委屈都受不得,又能做什么了?罢了,罢了,老夫手下也没什么可用之人,就是你吧,不瞒你说,老夫最近碰到点烦心事,你若是帮我解决了,鹈鹕不要说借,送给你也没什么,养这些鹈鹕本来也是对付黄河里的人头鳌,如今人头鳌都不在了,老夫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河伯有为难之事,林麒也不敢大包大揽,河伯怎么也是黄河水神,神通广大之辈,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林麒能行?只好问道:“敢问是什么烦心的事?若是小子力所能及的,一定义不容辞。”
河伯叹了口气,又坐回垂钓的地方,伸手招呼林麒和无相过来,两人靠的近些了,河伯开口道:“家门不辛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事情起因倒也简单,说的是岳山脚下,有一人家姓方,方家世代耕读,薄有家财,方家老爷膝下一子,叫做方子墨,今年二十有一,是个唇红齿白的俊小伙子,颇有才情,做的一手好文章,琴棋书画也精通,远近闻名,如此才情若是在前朝,必然是要科考的,可如今天下大乱,早就停了科举,方家也不敢让孩子进元朝的狼窝,就在家中读书,好在田产不少,倒也逍遥快活。
方子墨有志难伸,渐渐狂放,俗话说人与群分物以类聚,方子墨认识的一帮朋友都跟他一样都是读书人,都是狂放之士,都是有志难伸之人,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每日里就是吟诗作对,点提朝政,议论天下大势,每日里喝得醉醺醺的,能读书的人,家里都不会太差,各家也觉得自家儿孙有志难伸,怕是要老死在乡野,都心疼,就任由他们去了。
于是这帮子读了不少书的半吊子们可是撒了欢了,整日价你来我往,那里有好玩的,热闹的都要去凑凑,这一日正赶上拜祭河伯,人多不说,还有杂耍的,唱戏的,这帮人忍耐不住,闹闹哄哄的去了五龙山。
别人拜祭完也就回家了,这些人意犹未尽,今天又是明月高悬,皓月清风,吟诗作赋,玩得相当惬意。一般情形下,玩到子时也就差不多了,却不曾想,今日多喝了几杯,愈发的狂放起来,就在河神庙前,吟诗的吟诗,唱曲的唱曲,还有捡起树枝瞎比划的……
天有不测风云,到了后半夜,忽地起风,就下起雨来,几个人抱着酒坛子慌不择路的进了河神庙里,这些小子都是出自大户人家,往日里香火还得指望他们各家,河神庙中的庙祝也没管他们,何况年纪也大了,想管也管不了,回到屋子睡觉,剩下这些个狂生大呼小叫,本来也没什么,一帮孩子胡闹,河伯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河神庙虽小,却也五脏俱全,河伯一家子的神像都摆在庙里,有河婆,还有河伯的两个闺女,神像雕塑的栩栩如生,尤其是河伯的两个姑娘,都是二八的年华,美丽秀气,就让人有些想入非非,尤其是大女儿,端庄贤淑,美貌无双。
七八个人,都是成了亲的,只有方子墨自恃甚高,一般人家的姑娘瞧不上眼,至今未娶。其中一个叫赵磊的喝的醉眼惺松,指着河伯的大女儿,笑着对方子墨道:“你这狂生,普通人家的女儿看不上,你瞧这河伯的女儿如何?不如小生做个媒,你娶了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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