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郭品骥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能在那么短的爆炸时间里脱身而出,还能在旅馆里找到一具和他身形和体态包括血型都一模一样的尸体。木梨子和修为了找寻凶器,已经算是把林家旅馆从内到外翻了个遍,如果郭品骥有了这样的储备,很难不被他们发现。
可警方的调查结果却显示,尸体的身份根本查不到。也找不到能够证明他身份的证件等东西。
简单来说,查无此人。
当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木梨子有些错乱了。
为什么?警方不是明明留有他的信息的吗?当初梅颜被炸死,方窈为他自杀,郭品骥可是第一嫌疑人。他的dna资料、指纹资料,都该被存档过才对。
但给了木梨子他们一个合理的解答的,是修。
修很快便在医院中醒了过来,知道了这件事后,他的反应很淡漠。
他曾经在神学院的书房里读过这么一本书,人在理论上,是可以在dna检测上做手脚的,在国外就有过这样的案例,犯罪嫌疑人把一根装有血液的塑料管植入左臂皮肤下面,以混淆dna检测的准确性,即使警方提取到了血液,也不是他真正的血液。
当然,这也只是修一个人的推测罢了,说不定郭品骥早就想了某些办法,消除了自己的dna记录。
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个有办法的人,是个极度聪明的人,木梨子早该想到,他不是那种需要dna这种东西来证明他的存在的人,甚至dna对于他来说,都是某种妨碍,对他自由自在地游戏的障碍。
他所要的很简单,只是游戏的乐趣罢了。
调查很快告一段落了,警方实在是找不到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既不知道动机,也不知道目的,甚至连那些炸弹的来源都弄不清楚,再加之案子发生在深山之中,伤亡几乎没有,所造成的财产损失也仅仅是一座旅馆和一座吊桥而已,人证的证词又是如此地统一,犯人还已经被炸死,尽管其中还有许多细节没有合理的解释,可最后,警察只得将案件定性为流窜的精神病患所犯下的炸弹袭击案。
说是没有伤亡,但是受伤的人还是有的,比如说夏绵。
送到医院来的夏绵肋骨两处骨折,身上软组织挫伤无数,而最关键的是,他左眼受了伤,虽然经过治疗之后,视力保住了,但是左眼落下了视物不清的毛病。
夏绵醒得比修还要醒得早,在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身体检查,确定他的状况后,他倒还蛮积极的:
“没关系,当时爆炸的时候,还以为要死了呢,现在只坏了一只眼睛,很幸运了。反正我以前一直戴着眼镜,感觉有点儿累赘,现在再戴眼镜就刚刚好。”
而卓格格呢,在警方到来前,就消失在了树林里,大概是顺着通向溪涧底的那条绳子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夏绵心里很清楚,也很轻松。
再见了一面,再无遗憾了。
知道她不是彻头彻尾的恶人,这就够了。
而夏绵也了解卓格格的想法,她杀了聂娜娜,之前又做下了那么多错事,她怕是没有勇气继续留在自己身边,而是想去谋条其他的生路吧。
该走的人走了,留下来的人,自然要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直到在警方宣布案件告一段落,他们才真正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过去自己在意的事情,已经有了解释。
可未来呢?
龙炽和江瓷今年的考试并未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江瓷本来就是个成绩不错的学生,之前学习的东西只需要好好复习一下便可,只是因为听力体检过不了关,报不了她一直很心仪的法医学,没办法,她最终选择了会计专业。
龙炽是体育生,高考只要分数稍微过得去就行,两个人在经历过六月的考试后,双双留在了倥城的第一大学。
夏绵在出院之后,继续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里,他从事的是法律专业,眼睛视力差一点儿也没什么,后来时过境迁,龙炽和江瓷再和夏绵聚会的时候还调侃他,说他真是走运,那一块飞出来的门板居然没把他拍破相,连眼睛上的伤都看不出来,他伤好了之后,还是玉树临风的模样,上帝果然不公平。
木梨子选择了去国外读书,在龙炽和江瓷读大一的时候,她便在没有跟任何人提前打招呼的情况下,直接开了个送行party,宣布了自己要出国的消息则在第五高中继续就读,在三年之后,考入了第五大学,成为了夏绵的校友,而她也很快被高国瑞拿下了,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开始了约会。而高国瑞也因为的关系,成为了他们这群朋友中的新成员,在他们偶尔的私人聚会中,经常会出现被支使得团团转的高国瑞的身影。
可以看出来,他们的人生轨迹没有因为过去一系列事件的终结而分离开来,而是依旧重叠在一起,至少他们能够经常聚会,像以前一样。
生活之所以还能维系正常的运转,也因为他们似乎跟某些人达成了某种默契,比如说还是像以往一样对待钟小茹,不远不近,不冷不热,木梨子也没有跑去揭穿黎朗的画皮,大家都相安无事,就像很多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些话,不说破就好,比如说安的事情,每个人都会选择性地忽略这个话题,可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有揣测和怀疑。
如果安真正死了的话,他们或许还不会如此记挂,可是,她的凭空消失,就无法不叫人想念,并心存希望。
倘若,倘若她还没有死……
不过他们都不敢担保,自己是最想念安的那个人。
修在醒过来后,也接受了警方的问讯,但他始终保持着沉默,不管警方问他什么问题,他都缄口不言。
或者说不是沉默,而是过度的疲惫,木梨子去看过他,他疲惫得吓人,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重心一样,飘飘荡荡的。
在风声过去后,因为实在看不过他这副样子,木梨子便把安并未在林家旅馆的爆炸现场里的事情告诉了修。
木梨子记得,当时修的反应淡漠得很,就跟她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木梨子还以为修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但是,第二天,医院就传来了消息,修不见了。
第六十二节 再聚首
修所做的事情,听起来有些荒诞。
他说,他要去找安,既然她没有死,那一定能找到。
可他并不是从此一别便杳无音讯,每个月,他都会挨个给他们打电话,报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并问安有没有出现在倥城。
大家都一致认为,修简直是疯了,他与其这么漫无目的地瞎找,倒不如等在倥城,那样的话,安即使回来,也好找到他。
对于大家的疑惑,修只是报以简单的一句话:
“我不喜欢等。”
他既然这么说了,大家也都尊重了他的选择。
修是个很矛盾的人,他好像能够玩一手浪漫,可他本身看起来又是那么个闷骚的人。就拿这件事举例,他去找安,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浪漫的想法,如果安没有死,他说不定还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她重逢。可他选择的办法又是那么笨,挨个挨个城市地去找,试问他去哪里找?拿着安的照片,走遍陌生城市的每个角落?
大家尊重他的选择,但是也为他担忧,怕他钻牛角尖,每次他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尽管知道修不会听他们的话,他们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说他,叫他回倥城等着,别瞎跑。
可是他们每次得到的修的回答,都是那么地统一而简单:
“我再找找。”
后来,大家干脆养成了一个习惯,修都是在每个月的十五号打电话来,所以只要留在倥城的人,十五号的时候都会聚在一起,轮流给修说一通话,说说自己最近的近况,也问问修近来如何。
在不断的联系中,大家发现了一件蛮神奇的事情: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修的性格的确是在渐渐地产生变化,没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了。隔着电话,大家都似乎能看到修在那边心平气和的表情。
后来,还是木梨子指出来,修的改变,是因为他有了努力的方向,有了希望。
以前,不论是在武诚身边,还是成为了流浪儿,以及在方宁叔身边学武,到后来进入神学院。修始终是茫然的。没有目标。他的精神支柱只是每日的拳术练习罢了,直到后来,安的出现,才真正给了他生活的意义和乐趣。而她的“死”。叫修的心境前后大变,整个人的主心骨也被抽掉了。
即使到回归了正常社会中,知道安并没有死,他也无法放松,无法知晓自己的前路在哪里,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还在神学院的控制之下,他太在意安,因而不得不跟着神学院的脚步继续亦步亦趋地前进。他始终没有自由,没有未来。
现在,随着神学院的消失,他自由了,他也有目标了:他要去找到安。
所以。他之所以要采取这样无比傻气的、迁徙式寻找安的方法,其实也是在变相地弥补自己那么多年被拘囿在一个牢笼里、不得自由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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