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十分顺利,称得上是顺理成章。
她没能从他这里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回答,尽管心中仍抱有疑惑,可也把修认作了同伴,他和其他几个人的关系也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在这之前,修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一面。
在公车上,他看到那个色狼对安动手动脚的时候,他压根就没能控制住自己,二话不说就把他揪下去暴打了一番。
在雨夜别墅里,看到彭瑞笺举起枪口对准安的时候,修的身体先于他的理智做出了行动,直接拦在了她的身前。
不只是对安,包括对木梨子、江瓷、龙炽、和夏绵,他都有了这样的感觉。
在看到被那群绑架她的外国人按倒在桌子上的时候,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让这群人付出比这惨烈百倍的代价!
在江瓷和龙炽深陷杀人案的泥潭中时,他仍是相信他们的,这种信任毫无理由,甚至没有逻辑,可他就是相信,自己熟悉的这两个人,绝对不会去杀人。
对于木梨子,他一直不喜欢,觉得她太多疑,太爱算计,至于夏绵,由于他长得实在太奶油小生,也不是修所喜欢的那种,可是他们两个的确是各有能力,甚至他们的有些能力,叫修也自叹不如。对他们两个,修大多数是佩服。
这些朋友,的确治愈了修心里对于交友的恐慌,他们不像是6号一样,他们是真心实意地在和自己做朋友,和他们在一起,自己即使不说话,也能感到轻松自在。
轻松自在,这是以前醉心于练武的修最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了。可现在,他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甚至产生了依赖症,不想离开,不愿离开,贪恋这样的感觉,和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至于对她,对现在的简遇安,修是心怀着歉疚的。
当初要不是自己着了6号的道儿,她也不至于会去主动送死。她的死,最有力的推动力,无疑是自己。
正因为如此,修才总想要补偿她,但他偏偏不擅长这一点,又怕在无意中招致她的怀疑,又怕自己离得她太近,学院会对她采取什么手段,只得若有若无地与她保持着距离。
尽管他时时管控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流露出对她的喜欢和冲动,但是他的一些举动还是出卖了他。
修承认,要保持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实在是太困难了。在那次她因为阑尾炎住院,并说出“我们可以在一起吧”这样的话时,修真的险些就要答应下来,可是出于对方宁叔和学院的畏惧,他最后仍拒绝了她。
修有的时候觉得很累,方宁叔说得很对,所谓的感情,真的会是一个人的牵累,这些感情都长着触手,时时刻刻抓着他,不让他往前走。
即使他在与已经变成“弓凌晨”的6号接触时,他也不敢肆意地宣泄自己的恨意,因为他的心里有在意的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愤怒,而牵连到他们的安危。
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段能让人暂时忘却痛苦的友谊,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对她的爱,小心翼翼地惧怕着学院会对他们采取什么举动,修很累,发自内心地疲惫,所以他从不露出真心的笑容,哪怕真的很轻松愉快。
可随着了解的逐层深入,修渐渐觉得不对劲了。
这些他所在意、所保护的人……好像与他的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可怕联系。
他尽力地给自己催眠,让自己相信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在杯弓蛇影,可是后来,无数的事实证明,这又是学院的一场安排,叫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甚至是彼此之间存在着刻骨仇恨的人聚在一起,还成了朋友。
最后,学院还是把她从自己的身边夺走了。这是压垮修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八十一节 深渊,羁绊
修的讲述,到此为止,全部结束。
木梨子家的客厅里,一种可怕的寂静如无声的旋风一样,席卷到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也席卷入了每一个人的心底。
那些深藏在每个人心中的隐秘的,残忍的秘密和悲剧,终于找到了它的制造者。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感到放松,不仅如此,每个人的心底,都翻涌着无法言说、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悲哀。
是他们最信任的人,制造了他们的悲剧?
修在结束了自己的讲述之后,就低下了头去,眼睛直直地望着斜下方30度的地板,不再动弹,也不再讲话,似乎讲出这个故事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做多余的事情了。
半晌之后,木梨子突然笑了,说:
“也就是说,我母亲的死,是安的杰作?是她的设计?是她让我的母亲得了神经性贪食症?”
修的眼睛转也没转一下,轻声说:
“是。”
木梨子继续问,不过她的语速加快了:
“那江瓷和龙炽呢?他们小时候经历过的那场地狱劫难,也是她的手笔?她和那个时候的6号弓凌晨一起做下的?”
修的反应很木然,好像那些事统统与他无关似的:
“是。”
“那夏绵的父亲夏源卿的车祸,也是因为她?”
修似乎对木梨子的问话已经麻木了:
“是。”
木梨子没再问一句话,突然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子,用力地掼到了对面的墙壁上,杯子一下子被摔得四分五裂,已经冰凉了的水溅到了修的身上和脸上,可他动也不动,既没有闪避的意思,也不想抬手去擦拭,只是定定地、悲哀地坐在那里。
在扔完杯子后。木梨子爆炸一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边早有预感的夏绵一把抓住了木梨子的胳膊,沉声道:
“木梨子,等一下!”
木梨子一把把夏绵推开,再也没了她平日里冷静的模样。大喊道:
“等什么等?有什么好等的!他说得再明确不过了!我母亲就是这么死的。是她的计划!夏绵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食物噎死的,一个女人,被活生生地噎死。被忧郁症折磨而死。再怎么样,她是我母亲!”
夏绵能够明白木梨子此刻的崩溃和痛苦,他早就有了这样的体验,可正是因为他早有体验,现在的他才更明白,一味的发怒是没有任何的用处的,况且他们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有头绪,还需要问修。
夏绵再次握住了木梨子的胳膊,直截了当地提醒她:
“梨子你别忘了。她只是受雇于人,受雇!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个恨你母亲的‘客户’究竟是谁吗?”
夏绵是在替修解围,可是修在听到夏绵的话之后,不仅没有丝毫感谢的意思,反倒猛地抬起了头,眼神不善地直盯着夏绵。不客气道:
“闭嘴!”
夏绵被骂得莫名其妙,一时间居然忘了该生气,而木梨子也安静了下来。
她的安静很异常,因为她的眼睛在慢慢地放空,好像是在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客厅里的气氛比修刚刚讲完故事后更加沉闷。江瓷和龙炽的手无意识地紧紧交握在一起,而则低着头不停地绞动着手指,夏绵则是和修沉默地对视着,而木梨子原本放空的双眼却渐渐闭合起来,像是累了一样。
三十秒钟过后,夏绵的瞳孔也一下子紧缩了起来。
修为什么要骂他的原因,他想明白了!
自己刚才提到的“憎恨木梨子母亲的‘客户’”,极有可能是木梨子母亲田入雪的熟人,否则,就是无目的杀人,按照修所描绘的那个“神学院”的喜好,不大可能接受这种杀人毫无道理的客户。
既是木梨子母亲的熟人,又是值得神学院注意的客户……
而且,根据修的描述,那人应该是比木梨子大两岁……
夏绵把惊恐的眼神投向了修,而修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又轻轻点了点头。
木梨子此时居然勉强扬起了嘴角,笑了起来:
“呵呵……”还没有想到夏绵那么深的层次,她战战兢兢地爬到了木梨子身边,把手按在了她冰凉的手上,小心翼翼地说:
“梨子姐……你要是不舒服你就说出来,别憋着……”
江瓷此时也察觉了夏绵和修的眼神交流,也发觉了哪里不大对。
而且……好像很不对劲……
正在江瓷冥思苦想的时候,龙炽侧过脸来,问江瓷:
“8年前15岁……也就是说那个‘客户’,是比梨子大两岁的人?”
江瓷闻言,全身一凛。
就是这里不对劲!
比木梨子大两岁的人……
难不成是……
木梨子在笑过之后,长叹一口气,说:
“……我终于明白他小时候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依偎在木梨子的身边,她已经被刚才修的故事惊骇得思维停止运转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来以为蓝马山庄对他们来说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巧合相逢,可是事实却是别人精心策划好的一场骗局。
他们的关系,是一个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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