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压力非常大,本来这个案子就千头万绪,连情杀还是仇杀还未有定论。媒体又对这件事进行了曝光,直接导致来自上层的压力暴涨,局长下了限期破案的指令,这让刚刚升任副队长的徐起阳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现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指纹,脚印,甚至包括毛发都没有发现,他知道,这次碰上了对手。
对方必定是个反侦察意识极强的人,脑子灵活,智商很高。
巴雯,楚德的情人,假设她是犯人,她的动机并不明确,她与楚德才刚刚进入热恋期,还未涉及到利益问题,但根据调查,这个巴雯在校期间曾经获得校内运动会掷铁饼项目的冠军,换句话说,她要对付楚德的话,绝不算吃力。况且楚德这个人时常口出不逊,还有时因为心情不好对巴雯施以拳脚,她是有可能因为要反抗平日里楚德的暴力而选择了杀人的。
曲尉,学校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和楚德曾有激烈的口角冲突,据巴雯所说楚德也曾恶劣地诅咒过这个教授,那么他杀人的可能性有多大呢?据和他同过事的人说,曲尉性格古怪,很少与人交流,总是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世界里,越老脾气越暴躁顽固,还看不起女学生,思维好像是停留在四五十年代甚至二三十年代的老古董,那么对于这个当众冒犯到曲尉的楚德,有没有可能是他一时脾气爆发而下手杀人?而且,曲尉作为古汉语研究界的重要人物,其思维之缜密考虑之周全,实在是符合高智商作案的条件。
至于楚德的妻子,最近也听到了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说楚德在外面有小三,正跟楚德闹得厉害,动机倒是明确,可也无确凿的证明,在法医确定的死者的死亡时间区间里,楚德的妻子正在自己家里。楚德的母亲当晚在楚德家里吃饭留宿,因为婆媳不和,楚德的妻子跑到了卧室里看电视,还把声音开得老大,吵得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楚德母亲火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敲开了卧室门,婆媳俩又一次吵得不可开交,这也算是有了不在场证明。
还有个池小妹。巴雯说过楚德是暗恋池小妹的,时常去骚扰她,这个在其他院务部员工的供词中也得到了证实,为了获得池小妹的关注,楚德什么猥琐的事情都干过,包括在池小妹路过的时候故意往她脚背上吐口水,比如腆着脸在池小妹值班时给她送用避孕套扎成的花。那么会不会是池小妹不堪其如此下作恶心的骚扰而选择杀人?池小妹很年轻,难说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况且,根据其他员工所说,池小妹对于曲尉存在着近乎狂热的崇拜,池小妹会不会因为听说了楚德对曲尉口出恶言而起了杀心?
张大纳,其实是嫌疑最小的一个,因为他太过胆小,在听到楚德死在行政楼的消息后吓得连班都不敢上了,在接受警察讯问时,他吓得前言不搭后语,脸色煞白,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万一他的胆小是装出来的呢?
罗是豪,说实话,是嫌疑人中嫌疑最大的一个,他平日里就喜欢灵异古怪的东西,寝室的床头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的同学几乎没有愿意接近他的,因为他一天到晚身上都有种奇怪的异味,是那种长期不洗澡产生的体味。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和楚德发生过激烈的肢体冲突,在那之后两个月的某一天,他的同学说,有天他去上厕所,发现罗是豪坐在二楼的栏杆上,脚搭在栏杆外面,他本来见怪不怪,但他看见楚德悄悄靠近他,一把把他从楼上推了下去。但是在讯问罗是豪时,他坚称是自己摔下去的。因为从楼上摔下去,他一只脚骨折,而作为足球队的主力之一,他是有着充分的动机去杀害楚德的。至于他不承认是楚德推他下楼,可能是因为他想把仇恨记在心里,伺机报复。而他暗恋池小妹,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因为他曾当众向池小妹表白,却被狠狠拒绝,而假如他对池小妹的感情并没有消失,他怨恨对池小妹心存不轨的楚德,也是有情可原。
但这样分析的话,未免又有些草率。每个人都有可能,每个人看起来又是无罪的。因为都没有实在的证据支持。
说到证据,下午的时候去调查楚德生前所租住的出租屋的警员回来,也没带回来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个地方位于城郊,房东也很大意,说平常很少关注楚德回来没有,但从搜到的生活垃圾上判断,在发现楚德的尸体的前一天,居然还有他在家里生活的痕迹,有新鲜的烟蒂,上面残留有楚德的齿印和口水,还有一桶还算新鲜,只残留着面汤的泡面,经过化验确认是楚德死亡前一天泡的。那么,在他失踪的这三天内,他究竟去了哪里?是被人绑走了吗?那这些他留下的生活痕迹又如何解释?
至于简遇安所提到的那个放在楚德置物柜里的纸人压根儿就没找到,但既然有证人提供了证据,又不能完全排除仇杀的可能性。
楚德穿的那身学校员工制服上,还残留着一些痕迹,但检验的结果又牵扯出来另一个人。
这身制服属于第五大学的一个教师,王杰。
这个本来与案子毫无关系的人突然进入警方视线,无异于给茫然无绪的警员们打了一剂强心剂。
但徐起阳怀疑,一个心思如此缜密的凶手,难道会把自己的衣服给死者穿上?
但不管如何怀疑,这条线索都是宝贵的,就算这个王杰不是凶手,是有人偷了他的制服栽赃陷害他,那也可以沿着是谁偷了制服这条路线追查下去,搞不好凶手在偷窃制服时,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准。
徐起阳把烧到尽头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把手捂在脸上发狠地揉搓了几把,试图压制住内心的焦灼。
虽然知道不良情绪会影响对案件的判断,但徐起阳不免还是焦躁起来,毕竟他还年轻,早早升任副队长,对他的心智是个磨练,但也暴露了他的某些不足,比如说,思考不周。
他本来决定把龙炽传讯过来,那个整晚都呆在楼里的,同样有相当大的作案嫌疑的男生。没想到,这次传讯遇到了阻力,而且这股阻力,竟然是来自跟他们本来相当合作的第五大学学生会会长,夏绵。
小王找到龙炽时,是昨天,6月26日傍晚7点。龙炽正和刚做完饭从家里出来的夏绵在一高操场上打篮球。
因为听徐起阳的吩咐,小王特意强调只是对龙炽“例行询问”,听明白警察的来意后,龙炽大大咧咧地穿起外套就准备走,却被夏绵拦住了。夏绵示意龙炽先去洗洗手整理一下,看龙炽往洗手池那边去了,夏绵才面对着小王,似乎跟他有话要说。
小王对着这个戴着眼镜面相儒雅温文的男生印象蛮好,前几次到第五大学调查学生的时候,保卫科主任都是要叫夏绵来传达信息的,看得出来学校领导对于这个男生的办事能力还是信任的,但他一米九多的身高往前一站,在加上他眼镜片后满是认真的神色,这让小王也忍不住产生了一种被压迫感。
小王很客气地问夏绵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最好不要妨碍他们带走龙炽,却没料到,夏绵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道:
“《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四章第五十六条规定,公安机关、人民检察院讯问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询问未成年证人、被害人,应当通知监护人到场。王警官,据我所知,龙炽的母亲本来打算在上海转乘来倥城的飞机,却因为暴雨滞留在了机场,近三天都没有能直达倥城的火车,飞机恢复通航最早也在明天了,所以,龙炽在他的母亲进入警局并同意讯问后,才可以到警局里去接受调查。”
无视小王的尴尬神色,夏绵继续说下去,语气也愈加严肃:
“《未成年人保护法》里第五十八条也有规定,对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新闻报道、影视节目、公开出版物、网络等不得披露该未成年人的姓名、住所、照片、图像以及可能推断出该未成年人的资料。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想提一个要求,这几起案件发生在我们第五大学,并不能排除是学生犯案的可能,而我们学校的学生,尤其是大一新生,还存在着一部分未成年人,所以,王警官,我作为第五大学学生会主席,可以要求你们控制一下媒体的报道吗?把消息完全封闭没这个必要也不可能了,但至少不要那么大张旗鼓,这样既影响我们正常的学习生活,也会有其他影响,比如说假设犯人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那么这种过度的宣传也很难保障那人的隐私权。犯人也是有自己的隐私权的,王警官。我的话就这么多。”
话说到这里,指责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夏绵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扫了一眼从远处往这里走的龙炽,对小王说:
“说了这么多,今天其实就有这么个结论。您带不走他。”
徐起阳听小王描述了一遍夏绵的言行后,也责怪自己思虑不周,对于处理这件事太过心急,与此同时,他也真正开始对简遇安这一帮人开始感兴趣。
对了,那个时候文煜提了一句,那个龙炽,情况貌似很特殊,他当时只是随便那么一听,现在想起来,也可以去调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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