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围着看。
忙完之后,浆汁儿说:“我需要正副两个鸾生,一个做记录。我当唱生。”
我问:“鸾生什么意思?”
浆汁儿举了举那支丁字笔,说:“就是拿笔的。”
我说:“记录呢?”
浆汁儿说:“就是帮我做记录的。扶乩的时候,大家都要闭着眼睛,只有做记录的人睁着,看到两个鸾生在沙子上写什么,就如实地记什么。如果,他们写的东西不成字体,就把沙子刮平,继续看……”
我说:“我当记录吧。”
浆汁儿说:“现在是白天,阳气太盛了。布布阿姨,只有你和孟小帅俩女的,你们给我当鸾生吧。”
孟小帅说:“好!”
然后,浆汁儿让白欣欣、张回、魏早、帕万都退到房车里,并且关上车门。
营地中央,只剩下我们四个人了。
布布和孟小帅站在毯子两侧,共同抬着那支丁字笔,让那根垂直的柳条插在沙子上,她们都闭上了眼睛。
浆汁儿说:“我不让你们睁开眼睛,你们就不要睁。听见了吗?”
布布和孟小帅都点了点头。
浆汁儿盘腿坐在沙子旁,双手合十,也闭上了眼睛。
只有我一个人睁着双眼。
浆汁儿一直纹丝不动,也不说话。
过了大约5分钟,她突然叨念起来——
脚踩着地来头顶着天,
人人称我无名仙。
左手拿着文王鼓,
右手持着二郎鞭。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一根神笔舞翩跹……
不知道是时间太久了,布布和孟小帅的手开始抖动起来,那支丁字笔就像突然被赋予了灵性,在沙子上晃动起来……
浆汁儿继续在念叨,声音越来越急。
那支丁字笔好像只是四处乱窜,在沙子上留下的痕迹乱七八糟。
我用手把沙子刮平,继续观察。
那支丁字笔继续四处乱窜,依然看不出字形,我再次用手把沙子刮平……
终于,那支丁字笔好像不再狂躁了,它缓缓地在沙子上移动,写了很多“笔划”,然后提高了大约1寸,离开了沙子,继续晃动。
那些笔划真的好像是个字,可是我怎么看都不认识。
本来,我们四个人分别位于毯子的四个角上,我和浆汁儿面对面。我绕到了浆汁儿的背后,低头再看,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61章 她是浆汁儿吗?
沙子上有个“一”,似乎有个“夕”,似乎有个“匕”。
它们歪歪斜斜,拼凑在一起,不正是一个“死”字吗!
我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就黑天了。
浆汁儿还在神神叨叨地嘀咕着她的口诀……
布布和孟小帅还在抖动……
我轻轻把这个字刮平了,然后又歪歪斜斜地写了个三点水,写了个“舌”。
终于,浆汁儿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沙子上的笔划,又看了看我:“就这些笔划?”
我说:“另外一些都不成字。”
浆汁儿高兴地说:“布布阿姨,孟小帅,你们看!——”
两个人睁开了眼睛,看了看那些笔划。
孟小帅说:“这是什么字?”
浆汁儿说:“你不识字啊?活!大吉大利!”
布布惊喜地说:“这是我和孟小帅写的?”
浆汁儿说:“你们只是工具!”然后,她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
接着,她把那四个男的从房车上叫下来,眉飞色舞地对他们说了这个消息。
大家的情绪都有些高亢。
我也假装很高兴,心里却像这片盐壳之地,死气沉沉,毫无希望。我知道,我们完蛋了。
大家装好车,准备出发了。
魏早问我:“周老大,你选个方向?”
我朝太阳指了指:“那边吧。”
那是东方。
我从那个方向来,现在我像个迷途的孩子,找不到家了,我肯定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
于是,大家按照我的那个土办法,开始艰难地朝前移动了。
今天,魏早和张回第一辆车,孟小帅第二辆车,我和浆汁儿第三辆车,布布和帕万第四辆车,白欣欣第五辆车。
房车移动不方便,一路上,都是我们四辆车在拉直线,车队一点点朝前挪。
魏早不会看两根绳子平不平行,我下去教他。他小声对我说:“周老大,刚才我在房车上偷看了。”
我说:“你看到什么了?”
魏早说:“我看见布布和孟小帅写的字是‘死’,你改成了‘活’。”
我说:“有个故事,讲的是一艘船触礁了,一群人在救生筏上漂荡,他们仅有一壶水,船长不让任何人喝,他说,还没到最后关头。几天过去了,有人忍不住去喝了海水,结果死掉了,船长还是不让其他人喝那壶水,他仍然说,还没有到最后关头。大家认为他想独吞那壶水,开始哄抢,船长掏枪逼退了他们。又过了几天,他们终于遇到了救援,才知道,那个水壶是空的……”
魏早说:“我懂,这是一个关于希望的故事。”
他朝我的车上看了看,说:“我只是怀疑,那个‘死’字另有含义。”
我说:“什么含义?”
他说:“也许是神灵想告诉我们,浆汁儿已经死了……”
我也朝我的车上看了看,浆汁儿正透过玻璃看过来。玻璃上有反光,她的脸有些光怪陆离。
我忽然想起来,在我昏迷之后的幻觉中,浆汁儿也苏醒了,不过,她对我说的话是:周的东,你觉得我是她吗?
难道那个梦也在提示我,复活之后的浆汁儿已经不是浆汁儿了?
那么她是谁?
难道她是古墓里那群人中的一员?他们害死了浆汁儿,然后其中一个人伪装成浆汁儿的样子,混入了我们当中?
他们能做到吗?
他们做不到吗?
或者,他们害死了浆汁儿,然后以灵魂的形式潜入她的肉体,浆汁儿就成了一个傀儡,他们支配她的肉体来祸害我们?
他们其实不是人,而是一群出没古墓的厉鬼?
回想一下他们神出鬼没的特征,可能是人吗?
再或者,浆汁儿已经死了,也变成了厉鬼,跟他们成了一伙儿,回到团队,要把我们一个接一个弄死……
浆汁儿只是嘴挺黑,其实她很善良,她会害我们吗?
浆汁儿变成了厉鬼,还会像生前那样善良吗?
我的脑袋乱了。我对魏早说:“你太多心了,不可能。”
魏早说:“你自己留点心吧。”
我回到车上,浆汁儿说:“你们在聊什么?”
我说:“商量办法。”
浆汁儿说;“那为什么总看我?”
我说:“担心你再次被人扛走。”
浆汁儿说:“当我是麻袋吗!”
车开动之后,浆汁儿对我说:“出去之后,你会不会把这次经历写成书?”
我说:“也许会。”
浆汁儿说:“你会把我写成什么样子?”
我说:“就写成你的样子。”
浆汁儿说:“那是什么样子?”
我说:“很漂亮,很可爱。”
浆汁儿说:“很漂亮?那不是我。我最恨油嘴滑舌了。”
我看看她,说:“如果我写的话,我想……最后我会把你写死。”
浆汁儿针扎火燎地叫起来:“凭什么!”
我说:“你就是死了啊。”
浆汁儿眨巴了几下眼睛:“我……死了?”
我说:“我写过一个故事,不知道你看没看过,叫《第12夜》,讲的就是一个女孩被冻死了,她男朋友把她抱回家,守了她一夜,家里很温暖,这个女孩渐渐苏醒了……”
浆汁儿说:“没看过。”
我说:“当时,你确实已经死了,你没有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当然,就像《第2夜》一样,我会再把你写活。”
浆汁儿说:“故事中那个女孩为什么复活了?”
我说:“生命充满了奇迹。就像这次进入迷魂地,我发现,这个世界同样充满了奇迹。我们一直不知道,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宅在城市里,城市是庸常的地方。”
浆汁儿说:“故事中那个女孩和他男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我说:“继续过日子,就像童话里写的那样。”
浆汁儿舒了一口气。
停了停,我突然说:“你还记得我跟你玩过的那个算命游戏吗?”
她说:“哪个?”
我一下有些警觉:“7个字。”
她说:“噢,怎么了?”
我说:“你还记得你选的是哪7个字吗?我要给你重新解释一下。”
她想了想,说:“记不起来了……”
我看了看她:“记不起来了?”
她说:“自从昏死过一次,我的大脑好像变得迟钝多了,我怀疑丢了很多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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