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它抱起来,走向了我的车。
虽然看起来它年纪尚小,但至少有40公斤。
我把它放在后座上,它挣扎着要爬起来。我不知道该对它说什么,只是反复发出一个轻柔的声音:“嘘……嘘……嘘……”
它依然不老实。我必须尽快给它找个人家照顾。
看看导航仪,最近的加油站还有140多公里。
我决定朝回开。
这地方离我吃饭的那个维族小餐厅,顶多80公里。
车开动之后,它更惶恐了,不停地乱蹬。
将近一个钟头之后,我回到了那家维族小餐厅。
餐厅里剩下一个大妈,她戴着四楞小花帽,正在白炽灯下看电视,竟然是翻译成维语的《大长今》。
见我走进来,她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好!”
我说:“我撞了一头小野鹿,能不能放在你家养伤?我急着赶路……”
大妈笑着摇摇头,嘀咕了几句维语,我不知道她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帮忙。
这时候,从厨房走出来一个30多岁的男子,应该是大妈的儿子,他穿着黑坎肩,蓝袷袢。他同样听不懂汉语。
我比比划划指着外面的车,然后引领他们出来,看了看那头受伤的小野鹿。
他们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男子把小野鹿轻轻抱下来,走到旁边的羊圈,放在了干草上。接着,他用维语对我说了几句什么,从他的神态中,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不用担心了,他们会处理。
我说:“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娘俩就像照顾婴儿一样,开始侍弄那头小野鹿,我离开了。
看看时间,已经将近11点了。我无法赶到哈密了,只能沿途找个小旅馆住下来。
我撞伤了一头小野鹿,然后把它委托给了一户维族人家,接着继续赶路……在旅途中,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很正常。但是,两天之后我听到了另一件事,马上,一切都变得不对头了——
我的另一个旅伴,就是那个当过汽车修理工的魏早,他驾驶着越野车,在同一天,跟我走的是同一条公路,他也是奔哈密。我们聊起来才知道,我和他一前一后,相距不过半个钟头的车程。当我拉着受伤的小野鹿,返回那家小餐厅的时候,应该跟他擦肩而过,不过我没有印象了。
最怪的是:他在我撞到小野鹿的那个地段,也遇到了同样的事——
他风忙火急地赶路,突然,车灯照到一个活物,它从公路旁的黑暗中跑出来,横穿公路,奔向另一侧的黑暗。
他赶紧刹车,已经晚了,他把那个活物撞着了。
他下车看了看,竟然是一头小野鹿,正在汩汩流血。
他和我一样,为小野鹿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他把它放在了车上,不过,他没有朝回走,而是慢慢朝前开,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口稀少的小镇,叫乌托乡,那里有个兽医站。
当时,人们都睡了。
他费尽周折,找到了兽医的家,把他从床上揪起来,然后把小野鹿交到了他的手上。折腾到半夜,他只能在乡里的一家私人小旅馆住下来……
于是,他也被耽搁了一天。
我是个悬疑小说家,通俗地说,就是一个编故事的,因此我对别人的嘴巴极不信任。
不过,令我无语的是,撞鹿这件事是魏早先说的,这一点很重要——不是我,是魏早先说的!
大家见面之后,纷纷讲述迟到一天的原因,魏早就眉飞色舞地讲起了那头小野鹿。
他讲完之后,我立刻问他:“你在哪儿撞到那头小野鹿的?”
他说:“离哈密300多里的地方吧。”(他说的300多里是口语,应该是300多公里。)
我也差不多是在那个地段撞到那头小野鹿的!
我:“它长什么样?”
他说:“淡黄色的,看起来不大。”
我:“眼睛和嘴巴四周,还有肚子下面,是不是纯白色的?”
他说:“是是是!”
我:“它有角吗?”
他想了想说:“没有。”
我:“它哪里受伤了?”
他:“腿。”
我:“哪条腿?”
他再次想了想,说:“右后腿。”
我越来越惊异了:他撞的那头小野鹿,和我撞的那头小野鹿,长相完全一致!
我只能这么想:在新疆的戈壁滩地带,只有一种马鹿,它们的长相当然很像。可是,为什么它们都是右后腿被撞伤?
它们从公路左侧冲向右侧,右腿受伤,这是对的。它们的速度很快,我们都采取了急刹车,它们的前半身躲过了车头,后腿受伤,这也是对的……
都是对的吗?
戈壁滩上,野鹿极其稀少,为什么那么巧,我们都遇到了?并且,都撞到了?
我没说我也撞到了小野鹿,我不想在大家的心里留下阴影。
我只说,我的车出故障了,在张掖多停了一天,修了修。
阴影只留在了我的心里。
我怀疑……
我怀疑……
我怀疑——我和魏早撞到的是同一个东西。是的,“东西”。
第6章 其他人迟到的原因
倒回来说。
4月20日下午3点多,我到达了库尔勒政府宾馆。
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女孩,她穿着一件黑色立领对襟褂子,胸前绣着一朵大红花,头上高高盘着髻,长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她给我第一印象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我停好车,拎着行李走向宾馆。
她一直在阳光下亮晶晶地看着我,我猜测她可能是我的队友之一。
果然,我走到她身旁的时候,她站起来:“真慢,就等你了。”
我说:“你是……”
她说:“浆汁儿,岳阳的浆汁儿。怎么,长的不如你想的好看?”
初次见面,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刺刺的,总爱扎人。
我说:“不不不。你好浆汁儿,你怎么认出我的?”
她说:“都到了,就差你一个了啊。”
接着,她带着我走进了宽阔的会议室,我见到了另外的队友。
我满身尘土,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周老大,不过你们现在见到的,并不是我最好看的时候——三天没刮胡子了。”
大家热情地鼓掌。
一个女孩站起来拥抱了我,我闻到了浓郁的香气。她说:“我是孟小帅。周老大,你长的一点都不像老大啊,哈哈。”
孟小帅是模特,长相漂亮就是社交能力,她搞定了宾馆经理,为我们提供了会议室,免费的。我相信,任何男人见到孟小帅的第一眼,最吸引他们眼球的,不是她的俊美脸蛋,而是她的完美大胸,绝对E罩杯(猥琐了)。
我笑笑说:“刮完胡子再看看。”
接着,我坐下来,浆汁儿在我旁边坐下来。
我环顾大家:“抱歉抱歉,我迟到了。”
孟小帅说:“你不用抱歉,我们都是今天到的。”
我一愣:“哦?”
孟小帅说:“一会儿让大家自己说吧。”
我说:“那么,让我猜猜,你们都是谁。之前我见过孟小帅的照片,刚才浆汁儿自我介绍了,她俩除外。”
坐在我对面的男子,身体高大,穿着蓝色白条纹运动衫,鼓起结实的疙瘩肉。光头。
我说:“你是黄夕?”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使劲点头:“周老大好眼力啊!”接着,他做了个健美动作,大臂肌肉鼓得更高了。
我说:“说说你为什么迟到了一天?”
他说:“我家里出了点事儿……”
原来,黄夕的弟弟也练散打,不过,那家伙好勇斗狠,总惹事儿。黄夕出发那天,他跟人在酒吧发生群殴,被派出所抓了。幸好后果不是很严重,黄夕把他保释出来,天已经快黑了,只好推迟一天再走。
……
坐在黄夕旁边的人,30多岁,平头,戴着粗大的金链子,名牌夹克的袖口,露出一点青色文身,好像是海盗图案。
我说:“你是白欣欣。”
他有些傲慢地点了点头。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儿?”
他说:“死人了。”
我说:“谁死了?”
他说:“我认识的一个小妹妹。”
接着他就讲起来。
听得出,白欣欣是个风流哥,身边美女多多。
他出发前一天,带几个小妹妹去公园划船。有个女孩叫蒋梦溪,超级热爱生活,划船那天,她不知怎么搞的掉进了水里。
大家赶紧营救,却怎么都找不到人。
那是一个人工湖,很小,很浅,地形一点都不复杂。
时间无情地流逝,如果她还在水中,肯定早淹死了,可是,大家并没有看到尸体。
由于一直没看到她浮出水面,有人甚至怀疑她在逗大家玩儿,说不定偷偷回家了。
直到工作人员把水抽干之后,大家才找到她——蒋梦溪被挂在了他们乘坐的那条脚踏船的动力装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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