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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 (周德东)



“哥哥,我……不自重?”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已经干扰了我的生活!”

“哥哥,我只想问,你到底希望我怎么样?”

“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给我寄礼物,不要再写私信,不要再打电话了!”

“我是摩羯座,哥哥!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这个小小的权利……”

“你去死吧!”

我“啪”地挂了电话,并且关了机。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有点后悔说了最后那句话。

接下来,我去东北老家玩了一个月。

我是个自由人,一个月都没开手机,那段日子,我也没上一次网,生活一下变得安静了。我知道,包裹单过了一个月就会退回邮寄人。

回到兰城,我登陆了微博,我以为会收到甜××××很多私信,可以出我预料,在几百封私信中,竟然没有一封是她的!

看来,她彻底放弃了。

看来,我最后那句话狠狠地伤了她的心。

虽然我做的有些过火,但是毕竟找回了我原来的生活。

有人敲门。

我从猫眼朝外看了看,是物业公司那个女的。

我打开门,见她手里捏着一叠包裹单,她说:“周先生,我来过你家四五次了,你都不在,这些包裹单你一直没来取,都过期了。不过昨天又收到了一张货运单……给。”

我接过来,说:“谢谢,麻烦了。”

物业公司的人离开之后,我看了看手中的货运单,又是她寄来的。在货物名称一栏,我看到一个潦草的字——我。

我?

我琢磨了一下,头发一下就竖起来了。

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取回这个东西了,不看到她寄了什么我会日夜不安!

货运站在兰城南郊。我开车去了,办完了一道道手续,把货运单递给了一个负责取货的工作人员。她是个小姑娘,她走进里间,过了一会儿又探出脑袋来,冲一个小伙子说:“小龚,来帮个忙。”

那个小伙子就过去了。过了大约3分钟,两个人一起拖出了一只很大的木箱子,看起来很重。

他们把它交给我,然后就回去工作了。等待取货的人排了很长的队。

我低头注视着这只长长的木箱子,身上突然发冷了,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我最后对甜××××说的那句话:“你去死吧!”

我不能在这里打开它,我要把它拉回家。

我贼眉鼠眼地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我,于是弯腰把这只木箱子抱起来,踉踉跄跄地回到车前,把它塞进了后备箱,盖子关不上,一半戳在外头。

我没有回家,我开车去了郊外的河边。我曾经带评论家韩浩月和太太来这里做过烧烤。

现在是冬天,河都结冰了,两岸不见一个人影儿。

我把木箱子抱下来,然后从车里拿出工具,把它撬开了。

里面都是细碎的纸屑,不知道纸屑中埋着什么。最上面有一个浅蓝色的信封,我打开它,看到了甜××××的字迹:

哥哥:

我问过你,你希望我怎么样?你说,让我去死……真的是这样吗?无论你希望我怎么样,只要你开心!

这是我今生今世最后一次给你寄礼物了,礼物是我自己,你务必要收下啊。现在,你扒开这些纸屑,就会看到我。信是我离开人世之前写好的,后事将由我一个最秘密的朋友帮助我完成。哥哥,这样子你会开心吗?真的,我只希望你开心!

我低头看了看木箱子里白花花的纸屑,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抬头朝河面望去,太阳在冰上刺我的眼睛。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呆呆地坐在了地上,对着那堆纸屑,想了又想,终于低低地说:“我希望,一会儿回到家里上微博,还能看到你给我写的私信,还能收到你的包裹单,还能接到你的电话……能吗?”

我一边说眼泪一边流下来。

《包裹》发表之后,读者们纷纷从各个渠道问我:后来呢?

其实,我没有收到甜××××的遗体,里面都是纸屑。

第21章 奇怪的仪器

第二天早晨,我第一个起床,走出了帐篷。

天气非常好。整个罗布泊呈现着一片史前的死寂,就像一张巨大的脸,怎么都看不出任何一丝表情。没人知道,这张脸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扭曲。

不一会儿,张回就从帐篷里走出来,走到我的旁边,小声说:“周老大,我跟你说点事儿。”

我看了看他:“你说吧。”

他说:“昨天夜里徐尔戈又说了一宿梦话……”

我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说:“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这时候,徐尔戈也走出了帐篷,朝我们望过来。张回不动声色地改了话题:“不过,我觉得他说的非常对,有空间就有可能。”

我不知他在说什么,就没有接话。

徐尔戈面对朝阳,做扩胸运动,并没有回帐篷的意思。

张回又说:“还有一句话,有时间就有可能。这地方,有的是空间,也有的是时间。”

徐尔戈的一只耳朵正对着我们。

张回继续说:“因此,这个地方有各种可能,就看我们能不能遇到了。”

我始终静默,听他说。

我忽然意识到,张回这个人很厉害。

一般的人,如果在某个人背后讲什么话,正巧那个人出现了,他想遮掩,往往很不自然,比方他也许会大声说:“哇,这么早你就起来了啊!”

那么高的声调,已经透露出他在紧急岔开原来的话题。

而这个张回不同,在徐尔戈走出帐篷之后,他非常平静地转到了本不存在的另一个话题上,而且这个话题好像正是进行中,外人听起来就没头没尾。

而且,他的声调没有丝毫改变,决不是故意给谁听的。音量不大不小,我猜测,徐尔戈刚好能听见一点点,却又听不太清楚。

另外,就拿当下这个情景来说,徐尔戈一走出帐篷,就看见张回和我站在一起,那么,张回绝不该正在感慨我起得早,那明显是假话,我们应该正在交谈中,他不可能突然说一句属于开头的话。

我越来越意识到,这个张回的伪装技术超出了我的估计。

遇到这种情况,绝大多数人会本能地慌乱,就算改变话题,也会像溺水的人一样,随手抓住什么算什么。

张回没有慌乱,他非常沉稳,他临时抓住的话题自成一体,他在说罗布泊,这个话题的全貌应该是这样的——似乎某个人对他说过,在罗布泊很可能会遇到某种异象,并说出了独到的理由。他对我复述了这些话,并表示他是同意的……

徐尔戈终于回到帐篷里去了。

张回依然在继续这个虚假的话题:“我很希望遇到,真的,多值得炫耀啊……。”

过了大约半分钟,徐尔戈没有再出来,他才继续说:“他哭咧咧地说了很多,跟前天晚上不一样,含含糊糊很不清楚,我只听清了两句话,因为他一直在狠叨叨地重复——爱你啊,杀你啊,爱你啊,杀你啊……听得我毛骨悚然!”

我说:“他说没说他爱的是谁,杀的是谁?”

张回说:“没有。”

我说:“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安神之类的,给他吃点儿。”

张回说:“算了,我再忍忍吧,接下来,说不定他会在梦话里透露出什么秘密来。”

我看了看他:“能有什么秘密呢?”

张回说:“我随便一说。走了。”

他就走了。

我不觉得徐尔戈有问题,只觉得这个张回有问题。

大家吃了东西,拔掉帐篷,掩埋垃圾,继续前进。

外面没风,车内开始热起来,四眼拼命地吐着大舌头。

我把空调打开了,回头说:“号外,你怎么一路都不说话?”

他说:“我——我怕你们听着累。”

路越来越难走了,颠得我屁股疼。我全力抓着方向盘,尽可能找平坦的地面行驶。

整个车队的速度简直像蜗牛,平均速度20公里。

沙尘太厚,某辆车的空气滤清器被塞满了;地面跟搓板似的,某辆车的地盘胶套损坏了;温度太高,某辆车的水箱开锅了……

据说,对于一辆车来说,穿越一次罗布泊,等于正常行驶一年半的损耗。

走着走着,我听见后座传来呼噜声,回头看了看,号外已经睡着,涎水流出了嘴角。四眼也累了,趴在他的大腿上,打着瞌睡。

随着我们步步深入,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

浆汁儿一直死死抓着扶手,盯着窗外,缄默。

我想聊聊天,给内心减减压。

我说:“浆汁儿,你喜欢研究异类方术?”

她说:“我这个人天天都梦想遇到奇迹。”

我说:“你认为幻术是怎么回事儿?”

她说:“应该是某种嫁接吧。就如同我们一直被关在黑房子里,施术者为我们打开了窗户,于是我们就看到了外面的日月星辰,奇花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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