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出人意料的是,我们后来从坑里拖出来的用来压大缸的石板。等我赶到时,两块石板前已经围满了人。我挤进去,两块石板平放在院子里,那晚黑灯瞎火没来得及细看,后来被父亲和小爷爷拖出来之后我也没认真瞧,现在才看到它们的全貌。石板约两米高,质地看不出,不过上面的纹饰很特别,似符非符,似画非画,石板正面刻着“泰山石敢当”五个大字,字迹刚劲有力,用朱砂描绘,一看就是镇宅的好宝贝。那些收旧东西的人围住小爷爷在开价,起先有人开五千,结果立刻有人抬价,那阵势一点不亚于拍卖会。最后两块石头一块三万,一块三万二,都给人家收走了!付完钱,院外立刻进来两拨青壮汉子,抬起石板放上卡车就运走了。看来确实宝贝无疑,真没枉费父亲和小爷花的大力气把它们拖出来,当时我还笑两老头出傻力气,现在想来笨的是我。两块石板六万二,这力气花得值啊!
小爷爷站在挖的乱七八糟的院子里,手里揣着卖东西的近二十万元,看见我过来,一股脑塞我怀里,一个人坐在老宅前抽起烟来。我拿着这些钱,来到小爷爷身边,看见小爷爷也在背着身擦眼泪,毕竟对老宅也有感情,现在要分开了,自然不舍得。
“小爷,走!以后咱住一起!”这是早就商量好的,我爷爷nǎinǎi过世的早,在我父亲十多岁的时候就都走了,家里一直小爷爷帮衬着,父母亲和小爷爷关系也很亲密,我就更不用说了,小爷爷没有孩子,我就是他亲孙子。
“嗯,我再去屋子里转一转。”小爷爷往宅子里走去,里面能搬的都搬了,空荡荡的。
我们早已经叫好了车,把不舍得丢的东西都搬到卡车上,准备运到我租的房子里,先安顿下来。此时车已经来到老宅门口了,司机按了按喇叭,我闻声出来把钱交给坐在车上的父母,父母见这么多钱,问清了原委也没说什么。我见父母没什么话说,便转身去宅子里找小爷爷。
“爷,咱走!”我来到厅里,站在楼梯下对楼上喊。
“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小爷爷回答。
我看着楼梯,想到了那个梦,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心里蛮唏嘘的。如果不是老祖,我现在还是一文不名,还在为拆迁款锱铢必较,哪有现在的潇洒?
想到这,我不禁又绕到楼梯角,想再看看那个角落。
角落里依旧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就在我转头的瞬间,我看到黑暗中有东西动了一下。
是什么?我又蹲下看了看,果然有东西再动,很慢,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掏出口袋的打火机,打上火一看,居然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蛇。
是老白,就是之前指引我找到大缸和老祖的那条白蛇,小爷爷口中的宅仙,它居然又回到老宅里来了。
门外熙熙攘攘的人声传来,收旧东西的,拆迁的,忙着搬家的,都乱成一团了。如果老白待在这里,一定会被人发现,下场是什么?很难说,近三米的体型,通体雪白,吃倒可能不会被吃掉,打死或者送动物园却都有可能。
受人恩惠记千年,老白对我也确实有恩,我不能不管。但老白会不会跟我走,就是个问题。
“老白,是你吗?老祖和我说过,你是他好朋友。”如果此时有人进来,一定会认为我脑子有问题,可是我也没办法,只能试试能不能沟通。
没有回答,但白蛇慢慢的游了出来。眼睛似乎还盯着我,难道真的通人xìng,懂人言?
不管了,继续对着白蛇说话:“老白,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留在这,房子要被拆了,你肯定会被人发现,不走的话可能会被杀,或者被关进动物园。如果你愿意,就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等出了村,找个隐秘的地方再放你出来。而且老祖就在我身上的铜葫芦里,你要跟我们走也行。”
话刚说完,白蛇居然抬头看了看我腰间的铜葫芦,不一会儿就游到了我脚边,伏在我脚边不动了。
我见有戏,赶紧从杂物堆里找了只大蛇皮袋,小心的将老白装了进去。此时小爷爷也下楼来了,见我在装蛇,也不多问,毕竟老白的事情大家都已经清楚,它和老祖的关系我们也不能丟下它不管,两个人合力抬着蛇皮袋出了宅院,老白一动不动,任凭我们摆布,想必也是对我们十分放心。
我们两个爬上卡车的车厢,将装着老白的蛇皮袋用被褥盖了起来,就吩咐司机开车。
渐行渐远,望着生活了多年的家乡,还有那些正在忙碌的人们,大家都依依不舍的回头眺望。这里在不久之后将建起无数的工厂,再也找不到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痕迹,而我们一家则将告别土地,告别多年的农作生活,走进城市,开启新的生活篇章。
(古宅旧梦完)
一、张大美女
卡车开到海市花了三个多小时,一路上倒也安稳。
到了小区,保安倒也没有为难,父亲递支烟过去,两人就开始聊起来,年岁差不多的两个人,似乎很有话题,聊得不亦乐乎。只是我隐隐担心,保安大叔的洋泾浜普通话,我老爸到底能听懂多少。
我和司机两人把东西一件件的搬进电梯,上上下下的过程中倒也没什么麻烦,下午一点多,进出的人不多,难得碰到的几个还都挺客气。
搬着搬着,我突然想起老白还在车上,一路开来竟然忘了把它放归自然。现在为时已晚,只能招呼小爷爷帮我把它先搬到楼上再说。所幸的是装着老白的蛇皮袋被我们藏在被褥里,也没被发现,我和小爷爷赶紧把它先运到我房间里。
前后不过半小时,东西就搬完了。付钱给卡车司机,再和保安大叔打了招呼,大家就上楼了。原来有三个人一起租在这间房子,但年底下他们都退租了,我过了年第一时间就和房东打电话,将房子全租下来了。现在全家搬来,住的地方就没有问题了,将来要是自己买房子,没有几个月也搞不定,这段时间住在这也算是有安身的地方。
四个人,三间房,我和小爷爷各一间,父母一间。大家围聚在客厅里,小爷爷和我把老白请了出来,用旧棉被包着放在客厅。在父母心中,老白有灵xìng,是护佑家宅的宅仙,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物。我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父母便开始担心如何安置老白的问题了。
就在大家为难之际,一道人影出现在众人身旁。身材魁梧健硕、相貌威严,一根油亮长辫直垂腰际,不是老祖是谁?
这是老祖第一次出现在父母和小爷爷面前,着实吓了他们一跳。不过他们早就听我说过老祖,只是从来没想过老祖能随时出现,(当然我也以为老祖只能在晚上出来)所以才会惊吓。不过在我的介绍下,大家都平静下来。
“老祖,你白天也能出来?”我很好奇。
老祖笑着说:“我又不是游魂野鬼,不需要躲躲藏藏。我鬼仙之体虽说也不能长时间的曝晒在rì光底下,但是像这样出现的屋子里则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我虽然没有肉身,但你们能用的东西,我也能用,跟常人无异,你们无需害怕我。”
我赶紧附和:“是、是、是,老祖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害怕。”
父母和小爷爷虽然第一次见老祖,但老祖毕竟相貌堂堂,和真人完全没有区别,而且不是那种虚幻飘渺的模样,大家不久就习惯了。
“老祖,老白被我们从老宅带了出来,现在我们该怎么安置它?”我向老祖求救。
老祖没有回答我,而是转身打开棉被,对着老白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看起来似乎这一蛇一鬼能够沟通。
小爷爷见老祖停下了,便上前问道:“怎么样?”
“老白说,现在天气冷,它不想走,想在这住一段时间,等天气暖和些再说,不知道可不可以?”老祖回答。
“可以,可以,它是宅仙,我们请还请不来呢。”倒是母亲,立刻就答应下来了。
反正现在是冬天,蛇都是冬眠的,大家找来个箱子,铺上一层被褥,就把老白放了进去。老白也没什么反应,懒懒得又睡下不动了。
安置好老白,大家又坐了下来。我赶紧烧了点水给大家倒茶,茶叶不好暖暖手,小爷爷倒是不计较,没想到老祖也接过一杯,喝了起来。一边喝还一边感慨现在的水质差,茶叶味道也不好,说到兴头上,伸手一招,几杯香茶便凭空出现,大家端起一杯,果然是水清茶香,生活质量顿时上了几个档次。
我怂恿老祖再弄点吃的,老祖哈哈一笑:“小叶,其实不瞒你说,我这些茶都是障眼法,其实都不是真的,用来调剂下生活倒无妨大雅,但要拿这些来填肚子恐怕是办不到喽!”
意料之中但又有点失望,本以为贡着老祖能省点伙食费的。
趁着男人们喝茶聊天,母亲利索地收拾好了几个房间的床铺。又把厨房间的用具都摸索了一遍,便提着篮子要我带她去菜场买菜。
这可着实为难我了,我住这那么久了,什么都做过,就是没买过菜。硬着头皮和母亲出来门,在电梯里遇到了同样挎着菜篮的张大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号称小区最热心的张大妈立刻自来熟的和我妈称起了姐妹,两人结伴逛菜场,好有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