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县衙一间偏厅,吴闻将一个包袱倒空出来,里面尽是一些破碎的衣衫,白珍珠仔细看,发现这些衣衫都是白素裟。白珍珠不懂的问:“黎大哥,找来这些残破的白素裟衣干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黎斯道,不多时衙役送来了一件完整的白素裟衣,白珍珠看去,发现正是死去的王翠身上所穿的那件白素裟衣。黎斯将完整的白素裟衣摊开放置在长桌上,而后取出了从凤儿尸身上发现的白素裟衣残片,王翠白素裟衣裙位置亦存在破角,黎斯、吴闻两人仔细对照。吴闻道:“捕头,两者并非吻合。从凤儿处发现的残角里似有一些金色的线丝在里面,而王翠的白素裟衣中没有金丝。”
“而且残角的形状同王翠所穿的白素裟衣破损轮廓也不相同。”白珍珠也发现了疑点,接下来,三人将那堆残破的白素裟衣一一进行比对,发现这堆白素裟衣里掺加了金丝,且一件件拼接之后,发觉有一件金丝白素裟衣也少了一个残角,同从凤儿尸身上发现的残角吻合。
“你的这堆白素裟衣从哪里找来的,是谁的?”白珍珠心中明白了,那从凤儿尸体上找寻到的残角并非属于王翠,于是她急忙问吴闻。吴闻长吸一口气说:“文绣阁,唐玲。”
“唐玲,怎么会是她呢?”白珍珠突然想到了什么,叫出声来:“黎大哥,难道杀害凤儿的真凶不是王翠,而是唐玲。”
黎斯闭眼:“的确存在这个可能,王翠一直以为唐玲是她的亲身骨肉,她若发现了是唐玲杀人,担心唐玲被抓,就替唐玲顶罪。”
“但,但唐玲为何要杀人呢?”白珍珠想不明白的问,黎斯看着白珍珠许久只得是摇摇头:“我也找不出其中的关键所在,或许只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白珍珠紧张的问。
“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周围是冻彻的寒冷,视线里只有一片遮天盖地的黑暗,头疼欲裂,我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我不禁问,我是谁,我是谁,我究竟是谁?耳边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异响,像是某种动物低沉的呻吟声里混杂着流动的情感,我心中一紧,想了起来,我……是唐玲。
噩梦已经结束了,还是依旧在噩梦里。唐玲望着狭隘的空间内黑暗、冰寒同自己相伴,唐玲转身,竟发现自己像是被砌在某个空间里,左右都是冰冷坚硬的墙壁,身后同样,唯独前面有一条深入黑暗里的小径,似一条从地狱魔鬼口中伸出的长舌一般铺展开来。唐玲害怕,但她更不想待在这里,她走了,沿着这条黑色浓郁的小径向前走。
异响清晰了,也近了,就在这条小径的尽头。唐玲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就这般一步步没有回头路的走下地狱,她想哭,泪水却已经干枯。
小径尽头竟然有了一扇木门,唐玲迟疑着,还是推开了木门。门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有桌有椅甚至还有一张床,唐玲觉得整个人都要跨掉了,她晃悠的坐在椅子上,环顾房间。
房间是灰黄的颜色,不时有空冷的气息从房间某个角落里涌来,依稀的,墙壁上出现了无数密布的条纹,似是一张张画在墙壁上的蜘蛛网,唐玲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巨大蜘蛛网网住的小虫,只等被蚕食的一刻。
求生的欲望让疲倦的唐玲重新站起,她伸出颤抖的手摸到了那些墙壁上纵横交错的痕迹,一点点一丝丝触碰下来,唐玲的眼睛亮了,她发现了什么。门,墙壁里藏着另外一扇门。
这扇门又通往何处,唐玲打开了门,门外幽静的黑暗里静静站着一个人,一身纯白,面容似冰石一般僵硬,一阵若有若无的异声从这纯白之人身体周围发出,唐玲只是瞅着那一身的纯白衣。
白素裟衣,噩梦中的那个魔鬼。
“不!”唐玲绝望的大叫。
文绣阁,黎斯三人回到了唐府,来到了文绣阁。黎斯在唐玲的闺房里,停住脚步,问身旁的吴闻和白珍珠:“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吴闻同白珍珠互相看了一眼,都摇摇头。吴闻问:“捕头,莫非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黎斯张开嘴似要说什么,目光望着唐玲闺房里四面冰冷的墙壁,又是叹息一声:“没什么,应当是我听错了。”
“黎大哥,唐玲若是杀人真凶,她会对自己的亲爹唐九观下手吗?”白珍珠在衙门里听闻唐玲有可能才是真正的凶手,一直困惑着,此时问。
“我方才也仔细打听了唐玲这几年来的状况。原来自从她七年前爬山坠崖毁掉面容后,就变得很孤僻难以接触,先后有四五名丫鬟被唐玲毒打得起不了床,甚至有一个家丁还被唐玲打断了手脚。可见,毁容对于唐玲的打击之大,足以让她的心发生扭曲。”吴闻将自己得来的消息说出,白珍珠赞同说:“当然了,容貌对于一个女孩子,尤其是一个曾经十分漂亮的女孩子有多重要,甚至超过了她的生命。这点我可以理解唐玲。”
“毁容,再若加上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想想,就觉得唐玲会疯掉。”吴闻摇头说,黎斯再看唐玲闺房一遍,点头说:“也许早已经疯了。”
“那她真会杀自己的亲爹。”白珍珠还是不敢相信:“唐九观武功了得,又如何会被一个唐玲所杀。黎大哥,你说我们回来保护唐九观,是不是玩笑呢。”
“不错,唐九观是武功了得,甚至百人也拿他不得,但那是在杀场上。但若回到唐府,回到自己至亲至爱的人身旁,再无敌了得的男子也只是想有一个家,有一个可以让他疼爱的妻子,让他怜惜的孩子。至今唐府的种种已经足够击垮唐九观这位昔日‘紫面豹子’的心境,真要面对唐玲,唐九观或许已然有了赴死之心。”
吴闻同白珍珠听了黎斯的一番话,不由得点头。
“唐玲应当还藏在唐府内某个秘密的角落,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要在她同唐九观正面冲突之前,找出她来。”黎斯仰天一叹。
亥时,旧的一天即将过去,新的一天马上开始。唐九观静静端坐在蝶恋阁里,不远处的床上静静躺着自己的妻子,面前桌子燃烧着一根光火微弱的蜡烛。
亥时将近,烛光一阵晃荡,一个朦胧的人影出现在烛影里,唐九观淡淡道:“你终于来了。”
第九章 唐孤现身揭假面
蝶恋阁里,唐九观看着门外隆起一个浅浅的轮廓,一人走了进来。她的目光藏于身后的黑暗里,看不真切,身上穿着纯白色的白素裟,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玲儿。”唐九观看着似幽灵一般出现在蝶恋阁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唐玲,看着她一脸的茫然,不觉难过的说:“玲儿,是爹害了你啊。”
“爹……哈哈,哈哈!”唐玲茫然的表情转成笑意,她大笑着,目光里的神情却一点点冰冷,一字字说:“你们,都该死。”唐玲端着匕首,倏然冲向了唐九观。
唐九观目光现出一丝锋芒,但随即看清扑向自己的女儿的脸,那抹锋芒隐忍下去,他静静闭上了眼睛,冰冷的匕首已经贴近自己的胸膛,唐九观耳边大约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蝶恋阁的门再被推开,一人大喝:“住手!”
来人自是黎斯。黎斯甩出一颗小小的石子将唐玲手里的匕首打落在地,唐玲无力的随即跌坐在桌旁,双眼重新陷入迷茫中,唐九观伸手想要抚摸唐玲的脸颊,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眼中颓然的望着黎斯:“黎兄,玲儿想要杀我,对我可谓是一种解脱。我已生无所恋,你又何苦救我。”
“我是捕快,自然不能见到杀人凶案在我眼前发生。再者,唐兄说错了。”黎斯先看唐玲,而后同唐九观四目相对,慢慢说的清楚:“我想要救的人,不是你,而是唐玲。”
唐九观闻黎斯言一头雾水,问:“黎兄所说,何意?”
“唐兄也是聪明之人,又怎会如此糊涂。”黎斯重新再完整说一遍:“我所说的是,今夜我若不来蝶恋阁里,那身赴黄泉之人并非唐兄,而是唐玲。”
“你……你!”唐九观半晌才想明白了,指着黎斯,神情愤怒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会杀了玲儿?”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黎斯说。
“一派胡言,虎毒尚且不食子,况且是我唐九观。我又如何会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唐九观双拳握的“咔咔”作响,冷然望着黎斯:“黎兄,有些话不可以随便乱说。”
“你说的没有错,虎毒不食子。唐九观的确宁可自己死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但问题是……”黎斯话语异常缓慢,身旁白珍珠和吴闻都被黎斯的话语吸引住了,仔细听着。黎斯终于出口:“但问题是,你并非唐九观。”
吴闻身体一震,白珍珠满脸惊疑,唐九观亦是面色几变,像是极度愤怒在竭力压制火气。唐九观笑道:“好,好,你且说来,我不是唐九观,谁是唐九观?我又是谁!”
“我所说并非玩笑,你也应该知道。真正的唐九观想来早已毙命多时,而你的真正身份。”黎斯环顾蝶恋阁里四处,长叹说:“你的真正身份就是蝶恋阁原先的主人,那绝美动人的唐府二夫人,杜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