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深秋的一个深夜,上海某区公安局刑警队办公室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搅醒了在办公室昏昏欲睡的值班人员。“快来……我杀了人……我要自首……我杀了人……”尽管电话那头的雌雄莫辨的声音断断续续,又夹杂着不少噪音,接电话的小赵还是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他刚分配到刑警队没两年,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案件,所以也难免有些紧张。“请说清楚一点,你现在在哪里?”小赵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一点,让这位自称杀人犯的打电话人员能冷静下来。“在武宁路林家37号宅……”嗞的一声,电话就被突然挂断了。听着耳边电话的阵阵忙音,小赵这时脑袋才突然清醒了一点儿。对,是杀人案件!小赵赶紧拨通了局长的电话,把这个案件报告了上去,又联系了当地的派出所,和几个刑警队的同志一起赶往了武宁路林家老宅37号。
武宁路平日里就人烟稀少,举眼望去不是农田,就是稀稀落落的几户农宅,农宅甚至都不是砖砌的。这一路上,小赵和几个同事只能靠着三轮摩托车上的灯光勉强前行。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好像有野兽屏息潜伏在黑暗之中,窥视着这群不速之客,小赵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情愈发忐忑起来。他竭力想让自己不要那么害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鬼怪蛇神,我们不能够封建迷信……突然,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小赵的尖叫声差点儿就要从喉咙里跃出来。还好他扭头看到的是刑警队老李那疲惫又熟悉的脸。在黑暗中,并不能看到老李的表情,但是从他轻拍小赵肩膀的动作可以看出,他是希望这位小同志不要那么紧张。看向一丝灯火也没有的四周,老赵突然说了一句:“这么个穷地方,连公用电话都没有,谁家有私人电话呢?”小赵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随即他又安慰自己道:上海这个城市哪里没有卧虎藏龙的人物呢?
当一队人到达林家37号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正是一天之中阴气最重的时刻。据赶来的派出所的同志说,林家老宅原来的主人在新中国成立前就和国民党逃到台湾去了,现在住在林家老宅的一家人姓叶,据说是因工作原因从河北调来上海工作的。这位叶先生的老婆是个瘸子,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平日里多待在家里不出去,所以邻居也完全不了解这家人,只知道叶先生有一儿一女,一家人都不大外出,很是神秘。林家老宅整体风格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样子,两层楼的洋房,前面还带着一个大院子,主楼灰砖红瓦。要是在平日里看起来,老宅也算得上颇为漂亮大方,但是不知怎么的,深更半夜立在这座老宅面前,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恐怖和阴森。
一个派出所的同志推了推院门,却发现它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住了,大声喊话,也没人应答,小赵提议干脆翻墙进去,老李沉思了片刻,也点头同意了,只是要他们注意安全。哐当一声,玻璃被敲开了,在深夜里声音尤其刺耳。一踏进院门,就有冷风平地而起,卷起了地上早已枯败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小赵抬头一看,屋里的灯光全无,门也被锁得紧紧的。小赵大声喊话道:“喂——屋里还有人吗?我们是警察——”可是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老李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上,让小赵李跟上,还有个刑警队的同志断后,于是他打破了玻璃,率先跳了进去。
唯一的一支手电筒是由小赵拿着的,但是在进入房间之前,小赵为了省电,并没有打开手电筒。刚跳进屋里,他就觉得脚下黏黏的,很是不舒服,空气中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儿,更是令他心惊胆战。当他打开手电的一瞬间,小赵惊呆了,天哪,血,地上全是血!小赵打着哆嗦,摸到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灯亮了只看到,不大的四平方米的空间里,地上全是暗红色的血液,而之所以脚下黏黏的,是因为血液已经没到了他的脚踝。老李也被吓得够呛,但他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这是人血。”门被打开了,派出所的同志看到现场后,就回所里向上级汇报,只留下了刑警队的几个同志继续勘察现场。小赵、老李还有其他几个同志把这两层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仔细搜索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尸体,那么地上的血究竟是谁的呢?
几天后,法医的鉴定结果出来了,这一屋子的血至少是六个人的,而家里包括男女主人和他们的孩子在内也就四口人,死的人究竟是谁?还有,一直令小赵耿耿于怀的是,那晚他接到的打电话报警的声音究竟是谁的?案件愈发扑朔迷离,直到一个月后小赵再一次重访林家宅37号,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白天,派出所民警接到群众的电话说几个小孩看到林家宅37号院门和大门都敞开着。叶家男主人叶先国自从案子发生,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了,而据邻居所说,叶家女主人和两个孩子几年前就不见踪影了,有谁去过犯罪现场了?小赵和老李以及刑警队的另一个同志带着困惑来到了林家老宅。此刻正是黄昏时分。太阳摇摇欲坠,而林家宅即使被镀上了一道金色的光辉,仍然显得极其阴冷。这次小赵是从大门口走进去的,地上的血早已凝结成了黑色,好像是给地板铺上了一层诡异的黑地毯。小赵、老李还有跟在最后的一个刑警小张刚走进门,就觉得一阵又一阵的风好像从四面八方吹了进来,使他们的手臂上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鸡皮疙瘩,门在他们的身后悄悄地关上了。这时,小赵好像听到二楼传来了几个小孩嬉闹的声音,他们急急忙忙跑上楼去,却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一盏白得刺眼的吊灯却打开着。“等等,上次我们来根本就没有这盏灯的!”这时,老李摇了摇小赵的手臂,惊恐地指着吊灯下红木的餐桌,说:“你看!”小赵也向餐桌看去,长长的桌面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白衣人,虽然看不见这人的脸,一只同样惨白的手从餐桌上垂了下来,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从这只手臂上滴落下来,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
“哇——有鬼!”走在最后的刑警突然叫了起来。小李向那位刑警所站的门口楼梯处看去,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突然将那名刑警扑到,并拖下了楼梯。小赵吓得腿都软了,但他还是和老李迅速转身去追这黑影。跑到楼梯口,那名刑警不知道是不是被拖下去了,但小李突然又听到了几个小孩子的嬉闹声,还有一段像从老式留声机中放出来的音乐从他的背后传来。他再不敢回头去看了,只是慌乱地往楼下赶去,至于究竟是为了救同事还是逃命,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门口守着的几个同志可能是听到了他们的动静,纷纷破门而入,却发现屋子里只有小赵和老李两个人,大家都被吓得直打哆嗦。到了二楼,也没有看到后来二人所说的吊灯和红木桌子,更别说尸体了。但确确实实,三个人进去了,如今只有两个人出来,门口还有窗户都被把守得严严实实,所以失踪的刑警究竟去了哪里,成了一个永远的谜题。
小赵和老李都住进了医院,刑侦专家一批接一批地去了林家37号勘察,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林家宅37号,仿佛只是上海最普通的一栋居民房,是那么的平静和安详。一直到了1958年的一个冬天,在群众的举报下,一个姓许的皮匠被抓获,他就是所谓的反动封建道门组织一贯道的成员。据说,这个一贯道类似于东汉末年的五斗米教,有不少会奇术的人。而许皮匠交代的一贯道上海成员的名单中就有曾居住于林家老宅的叶先国。但是令人大吃一惊的是,许皮匠记忆中的叶先国,在民国十三年就已经有30岁上下,而警方查到的叶先国出生在1933年,邻居记忆中的叶先国,也绝没有那么老,但“两个”叶先国的脸上都有一颗痣,所以根本不存在错认的情况。后来,警察还调查到叶先国的父亲竟然也叫叶先国,而这个老叶先国根本就没有死亡记录!正当警察还在调查的过程中,许皮匠在看守所的一个月后的一天,他在无病的情况下暴毙于自己的房间。同屋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许皮匠死前的那个晚上,一直在对着墙壁“自言自语”,有时候的语气还好像在苦苦哀求着谁,第二天一大早,同屋的人就发现许皮匠还面对着墙壁坐着,脸色如常,只是已经断了气。有一名犯人提到,他们曾经在许皮匠面对着的那面墙上发现了奇怪的红色的符号,但是没一会儿就消失了,关于林家宅37号的线索也就此断掉了。
再后来,林家宅37号附近开始兴建工人新村,一群工人在对林家宅进行拆迁时于地底掘出一口大缸,大缸中赫然就是一成年女子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尸体,经法医辨认和鉴定,这三具尸体正是叶先国的妻子和孩子的尸体,而令人大吃一惊的是,尸体竟然毫无腐败迹象,根本不像被埋了两年多。而盛放尸体的大缸的正上方,就是林家宅的客厅!时隔两年,林家宅37号的案件被定性为重大刑事案件,叶先国也以杀妻灭门罪受到了全国范围内的通缉,并且最终在江西龙虎山一个破败的道观之中被擒获。后来的事情,据说,叶先国已被枪毙,但还流传着一个说法,说叶先国根本就没有死去。在一次叶先国被刑警拘押着去指证现场——林家宅37号的过程中,叶先国在众人的眼皮下失踪了。还有人说,叶先国就藏在林家宅37号,一直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