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星月还是那么的冷薄,但是我却感觉心里暖融融的,似乎因为我感觉和师父的关系越来越近的原因吧,越是了解师父深入,越是发现师父并非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他严肃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济世为怀的仁慈之心,只是先前我忽略了那些内在的东西,而是专注在他的严肃之中了。
姜家庄的村长给我们准备的一些干粮紧紧十余日就见底了,至那天我开天眼差点走火入魔,又是十余日过去了,没有吃食,我们只能寻找一些商道走,希望能在茫茫大山大荒原中遇到一些人家,然后化点吃食,光吃山果野味其实还是很难熬的,因为有的吃纵然好,但若是一天半天的连一滴水都找不到,那才是真正的难熬。
纵使师父的道法如何精湛,纵使我们都是修道济世之人,但俗话说三分钱还难倒英雄汉呢,何况我们都是肉身凡胎的普通修道者呢。
寻找食物,和赶路,是我们这些天唯一可以做的事,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时间不断的流逝,我们也不知何时能赶到山西桐窑镇,找到师父所说的镇山之宝“九老仙都君印”,那个怪老头虽然得到了玉符,但他还不是要去继续寻找镇山之宝,到时若是又被他抢先一步得到,那师父一定会更加失落的,何况还有一个隐藏在背后的神秘人,就是那个给萧秉生写信笺的人,他既然知道九老仙都君印在桐窑镇,那么。。。他若是亲自去寻找,肯定更加快捷的找到,到时我们辛苦奔波一趟必然会落空!
这几天我已经取下了碎石布袋,还真是,现在我走起路简直可以用健步如飞来代替,而且感觉全身总是有用不完的劲儿似的,师父他肯定是无所谓走快走慢,反正对他来说,不管走多少路都不嫌累,倒是卜一缺,人胖没办法,一路上不停地抱怨,每次都是因为他累的实在不行才停下休息一下,这下我在卜一缺面前的优越感再次升起,总算可以有件事可以在他面前显摆一下了。
再次走出一片群山时,我们终于看到了一个盆地状的小山村,如此,我们应该高兴才是,谁知师父却是眉头紧皱地盯着眼前盆地内的小山村,由于是临近傍晚,我倒是看着小山村祥和安宁,而且景色也异常的不错,但师父看了半天,才缓缓吐出几个让人难懂的字眼:“奇怪,居然是金断雷?!为什么是金断雷呢?”
金断雷?
我忙问道:“师父,你说什么呢?什么金断雷啊?”
师父当即微微笑道:“你们别东张西望,仔细听听,这可是纯正的山西乡间折子戏呢,呵呵!”
第十二章金断雷(二)
戏?我顿时错愕,敢情师父听到了下面有人在唱戏?
果然,我定下心,仔细聆听一下,确是有一丝丝细微的曲腔传来,这个曲腔很是生涩,我在十八里村时就听过老人们唱过快板书,真正的戏曲还真没见过,就只听说见过世面的人言称唱戏的人都是演什么像什么,帝王将相唱百家,鬼神若仙道人伦,心念一起,我忙笑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那是什么折子戏呢?难道你听过吗?”
此话似乎勾起师父久违的回忆,他淡淡点头,道:“为师早些年曾游历天下,对各地的民风民俗也略有耳闻,特别是周列天下的名川大山,以及各地的乡风传统,当然戏曲也在其列,嗯,正巧我们今日来到山西界,天色不早,此地暂且借宿一晚,也让你们见识一下山西的乡间戏曲吧。”
我们一边走着,卜一缺倒也饶有兴致道:“杨道长,我也曾听师父说过,北方的戏曲曲种有很多,除了我们熟知的京剧昆腔、豫剧曲调、山东大鼓,倒不知这山西都有哪些唱腔,对了,这个村子里唱的是什么腔调呢?”
师父微微一愣,难得地笑了笑,道:“嗯,看来李道长当年的远行也对各地的民风民俗颇有见地,其实各地的民间唱腔都是种类繁多,倒是这折子戏在各个地方流传极广,所谓折子戏,乃是将整台戏中取其一段精华唱腔演唱,一折便是一段,这样唱起来方便,也能让观众更加听出其中味道,要说山西的曲种,大致是蒲剧、晋剧、北路梆子较具代表性,前面这个村子里的唱腔多半是晋剧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这个,我们前往一看便知。”
这次我算是对卜一缺的见识深深佩服,没想到他对道术一窍不通,却对人情世故如此通晓,好歹还能和师父聊上几句,我自己深感自己和那河中的土鳖差不多,活像个土傻帽,不过我相信卜一缺这些见识我早晚能够知晓,甚至,远远超越他。。。
这个山村也算是一派富庶之貌,田园地头皆是置办得井井有条,沟壑栅栏牛羊猪狗,家家都是大院套小院,至少在我看来,比其我们那十八里村是要宽裕许多了。
奇怪的是,虽然村子里有唱大戏的声音,却根本没有热闹的喝彩声和喧哗之音,难不成这里的人口稀少所致?还是这里唱大戏本就很普通?
这些都不得而知,也无从打听,因为我们一路走进村子,连个大活人都没碰到,除了家家户户燃起的炊烟可以证明,这里不是个荒村罢了,师父和卜一缺对里面唱戏的很感兴趣,所以他们就一直向村子里面走,我虽然想说先找家人谈谈借宿的事,然后弄点吃的什么的垫垫肚子,然后再去看戏,可是为了表现我也对唱大戏不排斥,只好跟着去了。
不大不小的山村子也有上百户人家,在穿过一条小巷后,终于在村子的中心空地儿,看到一个高大气派的大戏桩,这一看倒是把我看呆了,只见那戏台上的人身着奇奇怪怪的衣服,有花的有白的,反正都不是现代人穿的那种,或许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古人穿的衣服样式吧。
“咿咿呀呀。。。”
虽然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但是韵律很是优雅婉约,时而拉长声腔,时而声音一顿,我一时兴起,不时有心而发地呵呵傻笑起来。
我看得失神,却不知师父正在大戏桩四周转悠,突然,一股股阴凉的气息扑面吹来,我浑然一个激灵,四下一看,这才发现,四周怎么连个看戏的人都没有呢?那。。。那这唱戏的给谁看呢?
我看到师父眉头紧锁的样子,立刻上前问道:“师父,这里的村民怎么都不出来看戏呢?你看这唱的多好听啊。”
师父莫名其妙地伸出手掐算起来,片刻后突然收起手,脸色凝重地道:“我们快退到一边!”
“嗯?”我一愣,一旁的卜一缺也大惑不解地看向师父,我抓了抓后脑壳,问道:“师父,这里这么宽松,我们又没占谁的地儿,为什么要退到一边呢?”
师父顿时一瞪眼,道:“让你退你就退!哪那么多废话!不好!时间来不及了,快闪到一边去--”
说完,师父一把将我和卜一缺大力地推开,我们皆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刚巧在临近的一家大门前站定,而师父伸手掐出一道指诀,我一看不得了,居然是宗师指,师父可是说过,若非是什么大的秘术咒法,轻易是不必请出宗师指的,这。。。
只见师父将掐出的指诀向胸前一打,然后脚步左一步右一步的走起怪异路线,待距离我们三尺之处,竟腾身跃起,急急跳到我身前,就在这时,我们身旁的大门缓缓错开一条门缝,伸出头的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他看到我们就立刻低声喊道:“外乡人,快进屋!”
师父二话没说,直接将我和卜一缺推进大门内,随后他也跟了进来,老者再次慌张地关上门,然后还上了门闩,我顿时愣住了,外面唱着大戏,这老头怎么不让人看也就罢了,还上门闩不让自家人看,倒是奇怪。。。
我进了院,四下看了一眼,小院不大,但是修缮得很平整干净,正屋是落落大方的四间青瓦房,另外另起一间厨房,给人的感觉很安宁舒适,正屋内此时已经走出四五个白发老者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极为热情地迎上来,先是上下打量我们一番,然后对着师父笑道:“几位这是修行到此的先生吧?我叫马欢庆,是这里马鞍村的村长,几位快请进快请进!”
我一看腰间的法袋,或许是他看到上面的太极图才认得我们的身份吧,当即师父抱拳笑道:“马村长,我们途径此地,见天色已晚,特来叨扰一晚,不知您这里可方便吗?”
说着,师父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大门外的大戏桩,谁知马村长脸色一紧,似乎有些勉强的微笑再也掩饰不住黯然,道:“唉,只要几位先生不嫌弃我们这里人穷房陋,只管在这里吃住就是,先请屋内说话。”
我们还未进屋,突然有个老年人却有些不欢迎我们似的,在马村长耳边低语两句,说是低语,其实我们都听到了,看来多半也是说给我们听的“欢庆啊,你们家现在正摊上这个事儿,你不好好躲这一劫,怎么还留宿几个外乡人,若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那。。。唉!”
马村长脸色难看地挤出一丝笑意,也压低声音道:“六叔,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们做这个‘灯戏’还不是为了行善积德么?这几位看着也是修行人的装束,说不定这也是我们家的机缘,权当好事成双吧,唉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