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冲过来的人慌了,“啊啊”大叫,他连忙刹住了车,后面的来不及躲避,狭窄的地形也容不得他躲,两辆车撞在了一起。我推着手里的摩托车一撒手,又撞了过去。三辆摩托车堆在一起,牢牢地将小巷堵死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哎呦哎呦”地惨叫,我得意地轻笑一声,踩着已经几近散架的摩托车到了巷口。冷不防一个铁链冲我的脑袋横扫过来,我大惊之下赶紧低头。“当啷”一声,两指粗的铁链抽打在了墙壁上,火星四溅。糟了,一时得意忘形,竟然忘记了巷口还守着一位。
那人见同伴受伤,索性下了摩托车,甩着手里铁链。铁链甩起来的时候“呼呼”作响,让人听着心底发寒。我见他不敢贸然进攻,就走出了小巷,站在了街中。我只能寄希望尽最大的努力去拖延时间,甭管崔力升和三光谁能先解决完,尽快来帮我。刚才摆平三个人是占尽了地利。现在在街上,四下宽阔,周围是施工工地,连个人影也看不见。要想搞定这个人,得花点儿功夫了。
我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们?”那人戴着头盔,看不见他的神情如何,只听他阴森森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兄弟也是混口饭吃。”我啐了一口:“呸,他妈的你就不能吃碗干净饭?听你的声音,你年纪不大。有手有脚就不能干点儿别的?”大概是我的话激怒了他,那人一气之下,甩出铁链。我连忙躬身闪过,乘隙在他的腰间打出一拳。他只是哼了一声倒退几步,我却哀号不止,捂住右手不停地叫,感觉骨头都断了。
那人不屑地一笑,拉开了皮衣的拉链,我这才看清,他的腰间的皮带扣很大,约等于一个人的巴掌,是一个骷髅头的形状。他说道:“你可不要小看我,我曾经是酒泉市的武术冠军,咱俩真要动起手来,你一点儿胜算也没有!”我盛怒之下破口大骂:“去你妈的!”从他刚才的身手来看,肋间的空隙是很明显的,真如他所说是武术冠军,那这一招着实阴险。明显卖一个破绽给我,实则引我上钩。看来今天真是遇上了一个难缠的对手。
他阴鸷一笑,躬身就要冲上来。“等一下!”我伸开手掌示意他暂停,问道,“我知道我今天是在劫难逃了,我也不认识你们,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做。”“你是叫张佳亮吧?”“是。”“那就没错了,有人花大价钱要你的命!”此时我也只有强作轻松,尽量拖延时间了:“是吗,是谁这么阔绰?”“这个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吧?”“那好,我想知道对方出了多少钱,临死前好歹让我知道一下自己的价值吧?”“二十万!”对方的语气很冷静。“好家伙,钱不少啊!”我苦笑了两声。
那人甩得铁链“咻咻”直响,慢慢向我走来:“好了,你该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说着,粗大的铁链兜头击下。我急忙翻身躲开。“当啷啷”,铁链砸在了地上。我转身朝建筑工地跑去。那人穷追不舍,紧随在后。我来到建筑工地,踩着沙石堆手脚并用地攀上了脚手架。对方也身轻如燕似的三两下撵了上来。看他的动作,的确是一个练家子。眼看那人就要抓住我的脚,我只得向建筑内纵去。此时正值深夜,月黑风高,我这一跳撞上了一堆红砖,疼得我来回打滚。不想对方手攀脚手架的管子,身子轻轻一荡,轻松来到了同一楼层。
既然躲不过就拼了!我捡起地上随手能抓到的任何东西向他丢去,砖头、工具、木板、钢筋……处于黑暗之中,那人却仿佛视如白昼一般,手中铁链挥舞,一一化解。我心中明白,跟眼前这个武术冠军动手,我一点胜算也没有,唯一的办法只有跑!不停地跑,一可以争取时间,二可以最大限度地消耗他的体力。
我转过身刚要跑,不料脑后风紧,没等我回过头来,两指粗的铁链已经缠上了我的脖子。我立刻喘不上气来了。那人两只手抓紧铁链的两端。我两只手徒劳地向后抓,根本抓不到他。他一甩手臂,我跟着他转了个向,被他迫到了楼边,这里是几楼我没有留心,但是一眼望下去,深不见底,风冷冷地吹着我的脸颊。那人狞笑说:“好了,这块坟地风水不错了,去死吧!”本能的求生欲望让我伸手抓住了外面脚手架上紧邻头顶的一根钢管。那人狠狠地踹了我腰间一脚,想把我踹下去。腰间一阵剧痛,我险些撒手。但我明白,这时只要一撒手,我就彻底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已然避无可避了,那好,同归于尽吧!临死也拉个垫背的!我叫了一声,身子往前一探。那人来不及撤手,脚步向前一跨,跟我一样身子悬在了半空。我抓着头顶的钢管。他抓着我脖子上紧缠的铁链,这样更让我呼吸困难了。而且我感觉我的力量已经到了尽头,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性命攸关,我只能放手搏一把了。我一只手抓住钢管,另一只手张开手掌向下伸去——意思很明显,让他把手递给我。不这样做的话,我们俩都得玩儿完。那人颤颤悠悠地伸过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同时也松开了抓紧铁链的手,两只手拉住我的一只手。我觉得我抓住钢管的手心已经出汗了,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我呼吸已经顺畅,大喝一声,胳膊使劲往上一提。那人借力顺势一蹿,抓住了钢管,进了建筑内,背着我摘去了头盔。我的力气耗尽,手指一松,整个人向下摔去。一切都完了!蓦地,脑海里浮现出了既陌生又熟悉的家人的身影,浮现出了在感情上让我犹豫不决的童萱萱以及北山公墓上沈晨雨孤寂的墓碑……
出人意料的是,那人身子往前一冲,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大叫:“张佳亮,把手给我!”我愕然地看着他,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我看到了他那张真诚的脸,这张跟我年纪相仿的脸很瘦削,可是却很刚毅,细长的眉毛抖动着,眼珠闪动,他喊道,“快把手给我!”我伸过手去,他抓住我的手将我拽进了建筑。两个人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长时间的奔跑加上刚才的一幕,让我们俩的体力都已耗尽。
良久,那人来了一句:“哎,有烟吗?”我坐起来摸了摸兜,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支给他点着后,我也点上了一支。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拍了拍我肩膀:“兄弟,谢谢你!”我问道:“既然要杀我,为什么还要救我?”他笑道:“你呢,不也一样?我既然要杀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过失致他人死亡罪我可承担不起!”我一句玩笑话让我们两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我陷入了沉思,原以为有孙源龙那个避雷针可以让我趋吉避凶,没想到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了。究竟是谁要置我于死地呢?
那人打破了沉寂:“想要你命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我只和他见过一面,他戴着鸭舌帽,用墨镜和口罩把脸全挡上了,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以后和我联系的时候基本都是电话。我只知道这么多。”“谢了。”“你救了我一命,我谢谢你才对。你说得对,我一身武艺,应该找碗干净饭吃。刚才命悬一线,我想起了我的家人,我父亲好赌成性,母亲卧病在床,我应该好好找份工作,尽尽孝心。要不然就这么死了,有太多遗憾了!”说完,他踩灭烟头转身从下楼,走到一半的时候喊了一声,“我叫陈澍,住在大陈寨,有什么事就去那边找我,一打听就知道了!”歇了半晌,我从建筑内走出来,身上还隐隐作痛。施工工地的门口停放着一辆越野摩托车——是陈澍留下来的。我笑了一下,骑上摩托车去找三光他们。刚驶上街,就见三光和崔力升两人共乘一辆摩托车向这边行来。
见面后,大家把相互的遭遇都说了一遍。虽然过程凶险,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我们骑着摩托返回宾馆。宾馆内众人谁都没有睡,听完了我们带回来的消息,顿时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开什么玩笑,青海也有?”“难道我们还要去趟青海吗?”“哎,从地图上来看,敦煌距离青海和新疆都很近哪。”“听说近期天气将大变,我们如果去的话最好做好准备。”“其实我觉得咱们直接去新疆就好了。”一时间大家议论不休。
2
凌晨,我无法入眠,于是一个人来到了宾馆外面,就坐在台阶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就知道你睡不着觉。”转身一看,是童萱萱。“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谁说我不睡的,只不过金锁找借口去我房间找诗诗了,我总不能在那里当电灯泡吧?”说着她打了一个呵欠,坐在了我身边。见我不说话,她问道,“是为去青海还是去新疆的事发愁吧?”“嗯,你怎么知道的?”“一有事情你就睡不着觉。”“如果我们去了新疆,只怕青海的国宝落入他人之手;去青海吧,新疆这边又怕出什么问题。”我掐灭一支烟,又从烟盒里又拿出一支叼在嘴里。还没等我点上,童萱萱就夺了去:“少抽点儿吧,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有没有想过咱们兵分两路?”“想过,可是不切实际。咱们这是一个团队,分开后恐怕会有什么意外。别忘了,现在有人想杀我……”童萱萱伸出手来拉住了我的手,情真意切地说:“佳亮,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我……”我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我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正凝视着我。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抬起手来轻轻抬起她的下颌,轻轻问了一句,“可以吗?”童萱萱微微一笑。她身上的馨香让我不能自已,我颤抖着嘴唇贴了上去,吻上了她的红唇。就这样,在凌晨,在一家宾馆门前的台阶上,我主动吻了这个女孩。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但是说实话,那个时候,我真的很享受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