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子温柔的语气令人如沐春风。盘腿而坐,脸色肃然的几个男子虽面露不满之色,但都默默地把眼光投向最里面的一个垂头静坐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面容其实异常俊秀,只是眉梢里充满了落寞之情。
“好吧,就让他们进来吧。美子,请百合子小姐赶快开始吧,等得太久,最美的花也会凋谢。”
黑泽浩二的声音竟然格外地轻柔,他微微抬起头,望了一眼门外的苏雨三人,那眼光如海水,深邃而迷离,像要直射向人的心底。
苏雨的心莫名地颤动了一下,刹那间竟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奈良美子答应着转身离去,苏雨三人道了谢,才脱了鞋子,轻轻走进了这间飘绕着一股奇异香味的屋子。
三人靠着墙角盘腿坐下,马上有穿着和服的女招待送上一个小小的矮几,上面摆着清酒和几样精致小菜。屋子里的人似乎并不在意新进来的三个人,而是都屏气凝神望向屋子侧面的一扇描画着樱花图案的大扇拉门。
还未等谢婉仪完全看清楚屋子的情形,刷的一下灯光骤然被调暗了许多。
不知是谁拍了两下手掌,门被徐徐拉开,一个梳着高髻,身着玄色和服的女子手执两把折扇从里面仪态万方地缓缓走出。
“啊,她的脸!怎么那么惨白!”谢婉仪捂住了嘴。
“哦,那是日本艺妓的传统化妆法,主要是以前表演时没有明亮的灯光。为了增加演出的效果,现在作为一种特色被保存下来了。”苏雨低声解释着。
玄色和服的女子这时走到屋子中间特意空出来的一块表演场地上才微微抬起了头。她微闭着双眼,脸沐在淡淡的灯光中,如沉睡的莲花,散发着一种别样的美。
“切切切——”一阵婉转的琴声响起。奈良美子怀抱三味线琴款款从拉门中走出,席地而坐。
“百合子,绽放吧!”黑泽浩二脸露笑意,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其他众人也纷纷鼓掌。谢婉仪看得很有兴趣,她紧紧握住了旁边坐着的苏雨的手。
玄色和服的女子身躯开始轻轻摆动,越摆动幅度越大,她眼睛缓缓睁开,双手一抖,折扇如花朵般绽开,开始和着那凄婉的琴声翩翩起舞。
“哇,跳得真美!苏雨,你觉得这个茶舍老板娘和黑泽是什么关系?我看他们似乎很亲密。黑泽叫她美子。”谢婉仪悄声问。
“黑泽是常客,直接称呼名字也正常。不过,这个百合子,她的和服衣领处,很古怪!”
“衣领?怎么了?”谢婉仪仔细看看那百合子的和服,穿得异常贴身,没什么不妥。
“艺妓的和服和一般的妇女和服穿法不同,衣领处都会穿得比较暴露,特意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这也是她们的诱人之处。日本的情色文化讲究的是含而不露。可是,这个百合子,她的和服却偏偏一点也没露出脖子部分。沉住气,我们看下去。”苏雨说着,微微皱眉,陷入一阵沉思中。
谢婉仪也扭过头,凝神观察着正曼妙而舞的百合子。
屋子中央的艺妓百合子正双手舞动折扇,不断抛起再接住,身姿轻盈,技艺精湛,那扇子在她手里就像有了灵魂似的。最后,她竟然把扇子高高抛起,用嘴巴接住,含着扇子单腿而立,如白鹤展翅,翩翩欲飞。
琴声戛然而止,屋里静默片刻,黑泽浩二轻轻鼓掌,随后屋里立刻响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表演得太棒了!”欧阳硕、谢婉仪也兴奋地拍着巴掌。苏雨也跟着轻轻鼓掌,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在盯着那边端坐着的黑泽浩二。他那俊秀的脸上始终含着一种沉静如水的表情。
百合子收了扇子,深深鞠了一躬,并不停留,而是轻盈地一转身很快地消失在屋子侧面的那扇拉门里。
奈良美子放下三味线琴,起身向众人深深行礼,微笑着说:“诸位,百合子今天身体不适,表演只能进行到这儿了。谢谢诸位了。”
黑泽浩二这时也朝着奈良美子微微欠身:“美子,非常不好意思,接下来我们几位老朋友还想在这里搞一次忘年会,这也是除夕之前,我们的最后一次聚会了。还要麻烦你准备一些清酒和下酒菜。”
他虽没有明说,但话语里已经明确透露出不希望外人在场的意思。欧阳硕自然明白,马上拽拽谢婉仪的衣角,忙起身告辞退出。
两人从屋子里退了出来,谢婉仪才焦急地问:“欧阳,表演结束后,苏雨突然说出去一会儿,就不见了,你说他会去了哪儿呢?”
“不要紧,我知道他去哪儿了。走,我们先去找小莹,然后再去茶舍后墙外的小巷等他。”欧阳硕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奈良茶舍的后院,贴着墙根,在一大簇日本晚樱的后面,修出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扇极隐蔽的侧门,这里平时紧锁,今晚却不知为什么半掩半开着。
一个身穿玄色和服的美丽背影正在铺着碎石子的小路上轻手轻脚地走着。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脚步越来越快,马上就要走到那扇半月形的侧门前了。
“百合子小姐!请留步!”
一个男人清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百合子站住了,咬了咬嘴唇,缓缓回过身。
苏雨含着淡淡的微笑凝视着她。
“这位先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百合子态度虽娴雅恭敬,但是,眼中却射出一丝锋利的光芒。
“哦,我是刚才观看您表演的一个客人,对艺妓的事情很感兴趣,想跟您聊几句。百合子小姐看来听得懂中国话,难道你曾经在中国待过?”
“这个,您见笑了。家父曾经在中国待过,我也就跟他学了几句中国话,其实我自己并没有去过中国。”
百合子的回答滴水不漏。苏雨直视着她,似乎想从她那张还未卸妆的白色面具下窥出她的真容。
“可是奇怪的是,我却觉得你很眼熟。您的身形和气质很像我的一位老朋友。在香港和上海我都曾和她几次失之交臂。”
“是吗?那么看来,您一定很想念您的这位老朋友了。”百合子的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月光下,她的眼神中逐渐凝聚起一股刺骨的寒气。
苏雨也默默地凝视着她,两人一时无语,只是用眼神做着无声的较量。
“百合子,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你妈妈该着急了。”奈良美子远远地从日本晚樱的阴影中走来。
苏雨忙转身,欠身说:“对不起,奈良夫人,其实我是香港时报的一名记者,我对日本艺妓的生活很有兴趣,正在请教百合子小姐几个问题。”
奈良美子微笑:“非常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店里的艺妓轻易不接受采访。再说,今天百合子也很不舒服。采访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百合子这时又恢复了刚才恭敬的模样,向他们微微欠身,转身快步离去。
苏雨凝视着她的背影,思索片刻,也向奈良美子告别走出了奈良茶舍。
他走出茶舍,却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绕着茶舍的围墙直走到茶舍的后墙,那是一条幽静的深巷,寥寥几家住户都早就紧闭门户了。
他环视四下,漫天飘扬的飞雪中,只有一辆黑色的老爷车静静地停在巷口。
苏雨疾走几步,一把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冲着早就在里面等候的谢婉仪和甘宝莹微微一笑。
车灯忽地亮起,坐在驾驶座上的欧阳硕立刻发动了引擎。副驾驶座上的甘宝莹扭过头俏皮地笑着问:“欧阳说你准会来后巷,我还不信,看来你们俩还真是一对活宝,心意相通啊。”
欧阳硕得意地晃晃脑袋:“什么活宝,是智勇双探!我跟他认识超过十年,他的心思我扫一眼就知道。他啊,到什么地方都要注意观察有没有后门和侧门的。我猜猜,苏雨,你是不是打算要请东京警视厅协助,明天起把这间茶舍监视起来?”
“猜对了,欧阳,再猜猜,我刚才去见了谁?”
“那个表演的艺妓百合子,对不对?”
苏雨还未开口,谢婉仪疑惑地问:“对了,苏雨,你为什么要找百合子呢?难道你怀疑她,可是她只是表演了一下扇舞,看上去并没什么可疑啊。除了那个你说的衣领。”
“对,衣领就是她露出的第一个马脚,她之所以穿和服不像其他艺妓那样裸露出脖子,那是因为她不能裸露,她背后有一个无法遮盖的印记,那是个很大面积的文身。如果没猜错,那是一种类似飞鸟的图案。”
“你是说她就是……”谢婉仪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神秘莫测的蜂鸟!”欧阳硕抢着说。
苏雨默然点点头:“她露出的第二个马脚就是她的鞋。表演一结束,我特意跟着她出门,就是为了观察她的鞋。一般的日本女子穿着和服都是脚穿木屐,这是一种传统的穿法,可是,她全身艺妓的华丽行头,却偏偏在出门离开时穿了双软底短靴,这说明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艺妓,而是临时来客串这个角色。还有就是我在奈良茶舍的后院茶舍叫住她时,特意用了中文,结果她完全能听懂。我盘问她时,她其实已经知道我认出了她,眼中露出了杀意,但是,被奈良夫人打断了,她才抽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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