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暑假回陕西的前一天早晨,一如既往的起早上山晨练。当我一口气爬上岳麓山顶的九龙壁,正准备做俯卧撑,透过朦胧的晨雾,我看见年近八十的弥宗恒正一路小跑,由远及近朝九龙壁过来。
我当时很是诧异:平时走几步路都喘不上气来的弥老头,今天怎么竟然能一路小跑上山?没错,我确实看清了,就是弥宗恒;也的确是跑步上山的!
弥宗恒一跑到九龙壁跟前,就麻利的脱掉背心,揉成一团擦了把汗,然后抡起膀子把背心朝坡下扔了出去;弥宗恒一转身,我终于看到了老娭毑们所说的那四道鬼印,最长的一道有三寸多,最短也是最浅的一道印,也有两寸。四道显眼的黑印,就像是从皮肉里面往外长出来的,表面上没什么,可仔细看,黑印像是嵌在皮肉里面。
老头见我正在好奇的看他,朝我笑了笑……那一笑,让我终生难忘!
弥宗恒一咧嘴,口水顺着嘴角开始往下淌;左边的一颗尖牙竟然像是动物的獠牙,从来没有见过人嘴里能长出那样的尖牙来;更为奇怪的是,弥宗恒居然有几根横长的胡子……
我在弥家大院住了将近一年时间,早知道弥宗恒满嘴的牙已经掉光了,怎么可能又长出一颗尖牙?
我看了看四周,天还早,来上山的人寥寥无几,在山顶九龙壁附近,就我和米宗恒两个人。心里不免开始有些发毛。
我冲弥宗恒笑着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九龙壁,顺着大路朝山下跑。
要知道,我和老赵爬了无数次岳麓山,从来没有走过大路,一是因为绕远,浪费时间;二是道路平坦,缺少爬山的乐趣。我们每次都是钻林子、爬陡坡……可是哥我这回真的没那个胆了,恨不得生出双翅,马上飞下山去!
就在我跑到第一个转弯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猫叫……我是这么认为的。有人说,他们听到的不是猫叫,而是人的叫声,是人在学猫叫,不过尽管是人的叫声,可是学的很像,叫的很真,也很响。
当时走在半山腰的人,都听到了那一阵猫叫,有些人甚至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被吓出来了。
可是我依然认为那就是一声猫叫。
并且,我觉得那一声猫叫,和米宗恒有说不清的关系。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当时上山的确只有弥宗恒一个人。那天他的举动也实在古怪异常的很,不能不叫人有所怀疑。
我回到下,在老巷子买了几个包子,心神不宁的回了二十九号院。
我一进院子,竟然看见弥宗恒正坐在楼梯口,嘴里正吧嗒吧嗒的抽旱烟;上身穿的背心居然就是被他扔下山崖的那件……
我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天天登山,几乎从未间断过;尽管这样,从山上跑下来,前胸后背也都已经湿透了,头顶上还在冒着热气,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可是弥宗恒,居然大气不喘,面不改色,悠然的坐在楼梯口,怡然自得的吞云吐雾……
因为都知道,弥老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也听不到别人说的话,都习惯了对他视而不见。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直接上了楼。
刚走到房间门口,老赵在窗户里面朝我招手,样子很神秘。
“什么?”
“你刚才上山了?”
“啊,刚下来”。
“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啊,比方说一阵猫叫啊什么的?”
“你也听到了?你确定那是猫叫?”
“什么意思啊,难道郭兄你也认为那不是猫叫啊?难道你觉得那是人在叫?”
老赵真的很适于去做侦探。平时我们毫不在意的细节,老赵都会多留意一眼。怎么说呢,他是一个善于发现线索的人,喜欢异想天开,对什么都抱有一种怀疑态度,从来不轻信表像,是个认死理和较真的人。
所以我说,老赵这辈子不去当刑警,算是白活一场。
“给我讲讲,你在山上都看到什么了,你认为不寻常的事情?”
老赵就是老赵,我这辈子除了我自己,就只佩服他一个人。
“说了你都不会相信”。
“你还没说呢,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
“我在山上,碰到一个人……”
“碰到一个人不稀罕,碰到鬼才算稀奇”。
“说不定,我碰到的还真是鬼呢!”
“哦,怎么回事?”
“我在山上见到弥老头了……”一股浓烈的旱烟味飘过来,我一回头,弥老头就站在我身后,我浑身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弥老头手里拿着一张毯子,晾在阳台外面的晾衣绳上,转身又下楼去了。
“没事,他一个聋子又听不到我们说什么,继续啊”。
“弥老头是一路小跑上山的,你相信吗?”
“有点意思,我还真有点不大相信”。
“这就是了嘛。不过我看到他后颈上的四道黑印了”。
“老娭毑们说的鬼印?”
“对。但我不敢确定那是不是鬼印。四道乌黑的爪印,嵌在肉里面,就像是从里面长出来的”。
“那叫声又是怎么回事啊,当时你在什么地方?跟弥老头在一起吗?”
“我被老头诡异的笑容吓蒙了,当时山上又没有人,就顺着大路往山下跑;刚跑到第一个转弯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那一阵怪叫。第一声没听清楚,后面的几声才听出来是猫叫。就连山下的人都听到了,这也太邪乎了吧!”
“嗯,是有点邪乎。你猜我今早上看见什么了?”
第009章 一地鼠毛
老赵很神秘的轻声问我。
“我哪能猜得出来?”
“昨天我在天台上听广播的时候,看见弥老头佝偻着身子上了山,手里提着一包东西,还拿着一把铁锹。在人字坡下面填埋了那包东西,然后就回到了院里。今天早晨我在天台上,又看见弥老头在同一个地方填埋了一包东西。你是知道的,我觉得蹊跷的事情,是必须要抠清楚弄明白才行的。于是在弥老头回来以后,我就悄悄上了山,在人字坡下面翻开了被他掩埋的土堆,你猜那里面埋得是什么?”
“什么?不会是骨头吧?”
“你别不信,还就是骨头!”
“啊?老头满嘴的牙都掉没了,哪来的力气吃肉啊!”
“问题就出在这,不光有骨头,还有一大堆老鼠毛”。
“弥老头吃老鼠肉?”
“不好说。毕竟咱们没有亲眼看见,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不过,弥老头百分之百有问题”。
“我怎么觉得有点恐怖啊,老赵你可不要吓唬啊,我胆子还是很小的”。
“这不是吓不吓唬你的事情,问题是,弥老头似乎有问题。今天晚上咱们偷窥一回,你敢不敢?”
“我不敢。我也不干。明天我就要坐火车回老家了,今晚上还要好好闷上一觉”。
浑浑噩噩的到了晚上,我正要睡,老赵敲开了我的房门:“现在已经十二点了,老头屋里已经黑灯三四个小时了,咱们下去瞧瞧?”
“院里住这么多人,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要是让人发现了,不把你当贼抓才怪啊!”
“嘻嘻……郭兄真是一语中地,不是别人把咱们当贼抓,而是咱们去抓贼!”
原来,老赵早已经盘算好了:我们悄悄下楼,然后故意弄出响动,然后大声喊抓贼;以抓贼的名义趁乱窥探老头的房间。
弥宗恒独自一人住在楼梯口旁边的西厢房里,平日总是闭着门窗,让人感觉神叨叨的。不过也从来没有人愿意接近老头的房间,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呛鼻的尿骚味。尤其院里住的那些女孩子,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老赵叫醒了二楼的另外几个租户,也都是在外租房的学生,我和老赵一唱一和,说院里进了贼,好像又是来偷女孩子们衣裤的……那哥几个一听,当时就要抄家伙。
说来也怪,我们二十九号院是附近少有的几户高墙大院,可偏偏就我们院三天两头丢衣服——而且偏偏只丢女生的贴身衣物。好几回我和老赵都成了她们的怀疑目标:整个院,就我俩是独身光棍——其他人都有女朋友,起码是有异性伴侣。
这样一来,我和老赵就难脱干系了。房东老婆每次看我俩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有时候还冷言热讽的嘟囔几句……
这回那几个一听进了贼,立马来了劲头:估计他们女朋友都丢过……
老赵一打手势:“嘘,小点声,别把贼吓跑了,咱们总共六个人,两人一组,悄悄下楼,发现目标以后再闹出动静来……”
嘿嘿,那几个还真让老赵给忽悠住了。
我自然和老赵是一组,我们一下喽就直奔目标而去:弥老头的房间。
老赵轻轻一推,没想到房门居然推开了。
我蹑手蹑脚的跟在老赵后面,突然听到老赵脚下咔嚓一声,我心尖一热:真要命啊,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
我刚要抬脚,忽然感觉有的像从我脚面上跑过去了,吓得我一哆嗦,手电掉到了地上。我蹲下身,在地上胡乱摸索,想找手电,可是不想,一下子摸到一堆毛茸茸的东西,手再一挪地方,又摸到一堆扎手的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