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们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往回跑了多远,两条腿只是机械的往前迈,往上抬,因为身后的墓道在不断的垮塌,我们往前跑,坍塌就紧紧的跟在我们身后。我们三个人跑的越来越慢,然而身后的坍塌却离我们越来越近。更为糟糕的是,我们脚底下的台阶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死尸,我们从一出墓室的石门开始,就一直在踏着尸体逃命。的确,死亡才是最可怕的。和死亡比起来,任何东西都变得不再可怕;活命,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唯一的渴望。
我和姚俊肩并肩往前跑,穆图已经在我们前面跑的没了踪影,照穆图这样的速度,安全逃出去绝对没有问题的……刚想到这里,我又突然想起了金刚墙外面的墓道,不是已经被堵死了吗?……正想着,就觉得脚下一软,一脚踩空了……姚俊在后面伸手抓住了我的衣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失重了,挣扎的四肢碰触不到任何着力的地方;姚俊依然抓着我的衣服,正在和我一起往下坠落。
是我把姚俊拽下来的。
从感觉脚下踩空,到确定我们正在向下坠落,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其实这是很短的时间,短到眨眼的功夫;然而我和姚俊徒有拼命挣扎和嚎叫,这又是一个最为煎熬最为漫长的过程。刚才在墓室里我被吓得尿了裤子;现在我的裤子又湿了。
耳边的风声呼呼响彻,我们的衣服猎猎有声。
心里只有最后一个恳切的想法:不要死的太痛苦。最好瞬间毙命……
在我身体着地的那一瞬间,犹如一股强烈的电流刺入心脏,手脚一麻,我顿时失去了知觉。但是我的意识尚在,我知道,我已经坠地了,并且我还活着。
如果说,坠地的瞬间我的状态是昏厥,现在想想,也就是很短一会儿的半昏厥。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姚俊就在我旁边:我先摸到了驳壳枪的枪管,顺着枪管摸到了他的手腕和他手腕上的军用手表。
第025章 碧玺玄光
四周一边漆黑,没有一丁点的光源,我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姚俊在我身旁一动不动,我摸到姚俊的鼻孔,伸手探了探,还有气,而且气还挺足,可定死不了。我在姚俊脸上拍了两下,姚俊似乎醒了过来,我一开口,却发现嘴里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我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姚俊也开始使劲的拍打我的胸膛,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在冲着我大声呼号。可是我什么都听不到。姚俊把脸凑过来,我感觉到他的嘴唇在我耳边蠕动,一股股的热气直冲耳膜,我知道他在对我说话,我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我反过来,把嘴凑到姚俊耳边,我想说话,可是就连我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又怎么能指望姚俊听到我说的什么呢!
姚俊抓住我的一只手,把打火机塞给我,我拿着打火机打了好几下,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有火光,但是打火机每一下都打着了:火机的火口已经烧得很烫了。
这一下,我顿时心慌了,这种恐慌比先前在墓室和墓道里的时候还要强烈,一个无声无光的黑暗世界,完全而真正的死寂,压的我有些喘不上气。
手电已经丢了。
即便手电没有丢,拿在手里又有什么意义!
我和姚俊互相搀扶着想站起来,这才发觉脚底下软乎乎的,根本就站不稳,像是踩在一堆肉上面。我探下身在脚下摸了一下心头一惊:我敢肯定,我摸到的是一块肉,不是别的,正是一截舌头。
我壮着胆子又摸了一下旁边,又是舌头,扒开上面的一层,下面露出的还是舌头。我和姚俊没被摔死,就是因为摔在了这一堆舌头上面,这些舌头成了我们的救生垫。
我指引着姚俊也在脚下摸了几下,姚俊显然出于害怕或是恶心,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前迈开了步子。是想逃离这个令人作呕的鬼地方。
走了十几步远,脚底下已经是坚硬的地面了,正要加快步子我俩就被脚下的东西绊倒了,我刚要爬起来,就觉得绊倒我们的东西也在快速的挪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我感觉那个东西快速从我们身边闪过去了。
我俩互相搀扶着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赶快朝另一个方向走。我们应该是在上坡,因为总感觉脚下的步子越来越重,这里不但没有光没有声音,也同样没有方向感。
凭直觉,我们应该是上到了一块高地上,或者是一块大石头上。地面还算平坦,就是有点冰凉。姚俊把一支烟递到我手里,然后给我火机。我无聊的尝试着点燃,没有见到任何火光,烟居然点着了……我吸的第一口用力太大,被吸进去的烟雾给狠狠的呛了一下。
确实太诡异了,我们在小学的自然课和初中的化学课上,早已经被灌进了根深蒂固的燃烧概念:燃烧是一种可燃物质达到燃点时的一种发光发热的现象……可是,现在我手里的香烟的确在燃烧,但我的确看不到丝毫的火光。
我正在胡思乱想,只见不远处突然亮起了一道弧形光线,光线像是从我们这里过去的,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是我绝对看的真真切切。我正在暗暗惊讶,姚俊拽着我就要往出现火光的地方走,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我们俩几乎是同时失足跌了下去,还没反应过来,就掉进了齐腰深的水里。我正在挣扎着要爬上去,瞬间眼前有了耀眼的亮光。姚俊在水里站着,正举着燃烧的打火机。
这下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刚才那道光线是姚俊弹出的烟头,烟头在接近水面的时候发出了光——或许应该说,烟头在接近水面时发出的火光被我们看到了……既然烟一直是被点燃的,就应该一直有火光发出,只是在其他地方我们看不到火光,在接近水面的时候,发出的光才会被我们看到。
姚俊举着打火机,我们循着光线所能照到的地方环视了一圈,四周很开阔,凭借着微弱的光亮,根本就看不到尽头是什么样。我们正站在一个湖泊的最边缘。往前看,一眼望不到头的水面泛着清幽的暗光,水面很平静,像是死水;我们身后果然是一块巨石,我们就是从巨石上面掉下来的;但是再往巨石后面看,光线好像被一面黑幕给挡住了,光亮的地方和黑暗的地方被齐刷刷的隔开,似乎光线都在那一处被截断了。我们最初掉下来的地方就在那道可怕的黑幕后面。
抬头往上,循着打火机的光线,根本就看不到顶。
或许是火机燃烧的开始烫手了,姚俊突然手一松,打火机掉进了水里,眼前又顿时陷入了死寂的黑暗之中。我刚要伸手去拉姚俊,就听到扑通一声,有东西重重的砸了下来,正好落在我和姚俊两个人中间的水里。我赶紧伸手过去摸姚俊,突然听到一声:“乾哥……”这一声完全在我意料之外,首先我听到声音了,其次这声音是穆图的。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实,穆图落水的时候我就听到了,不过那时候的潜意识还在无声的世界里。这时候姚俊也说话了:“真他妈见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会儿能听见声音了?刚才我都快被憋死了!”我觉得他这句话的潜台词应该是:刚才我都快被吓死了!
我们三个人紧紧的抱在一块,我一直没有说出话来。我一直在流泪。
穆图说,我和姚俊刚从舌堆里出来的时候,正是他绊了我们一脚,他当时也弄不清楚我们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就赶紧闪开了,没想到跟我们是朝同一个方向来了。顺着打火机发出的光看见了我们俩。
“我们刚才过来的那个地方,一定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能够悉数吸收光线和声音,所以我在那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这究竟会是什么地方?”
我的话似乎提醒了姚俊:“对,我曾经在潘老板的店里看过一本残书,上面有段描写,就提到了玄洞:五代时曾经有一群盗墓人盗掘王莽的一座疑宫时,不慎跌入万丈玄洞,在里面听不到声音,黑暗无比,但是在里面密密麻麻的摆放着无以数计的死尸,有的人手里还握着各种各样的工具,但绝不是兵器。尸体保存完好,没有腐臭没有风化。好像是有人专门把形态各异的尸体收集到一起的。后来他们摸到了一处像是祭坛的地方,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祭坛上的一个石盘,顿时天翻地覆一片混沌。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孤岛上,不过,虽然命是保住了,那几个人都无一例外的成了哑巴,并且双目失明。其中一个会写字的人,摸索着把他们的经历和见闻写了出来,也就有了后世盗墓人所知的玄洞。我不敢肯定我们现在是不是落在了玄洞里,但有一样是真的”姚俊没有继续说下去。
穆图很急切的追问:“什么呀,快说啊!我们眼下最现实的就是怎么出去呀!”
“我说的就是这一点:恐怕我们很难从这里出去了”。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坐以待毙。沮丧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们先找找看,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的”穆图居然手里还拿着那把狼眼手电。幸好是姚俊买的德国进口军品……说不定就连德军都不曾用他们的手电做过这样的抗摔防水实验。如果有一天德国人知道了他们的手电拥有这样的品质,不知道他们会拿什么来感谢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