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过去,一前一后,靠近了,才发现河道里躺着的是一具尸体。那尸体皮肉都在,也没有看到被破坏的痕迹,脸上表情还栩栩如生,但是全身皮肉都陷了下去。在这温度这么高的大沙漠里,尸体脱水,成了名副其实的干尸。
袁森把手电照过去,才发现河道里不到几米就有一具这样的干尸,一共有十多具。王中南觉得不对劲,从河道里爬起来,袁森和巴依也跟着出去,他们这才发现另一道河坝上,也有这样的尸体。
“你发现没,他们都是沿着这边沙包走过来的,有的人到达河边的时候,就已经渴死了。尸体从河坝上掉进河道里,所以靠河坝这边很近,也容易被杂草遮起来。”王中南道。
袁森点头,王中南收起步枪,朝沙包方向走过去,登上沙包,看到的范围更广也更远。果然,在手电光中,沙包下面还躺着一具尸体,那尸体和其他的尸体一样,瘦成皮包骨,肌肉完全陷下去,看起来十分狰狞。
三人就这么顺着尸体曾经走过的方向,不断地发现了更多的尸体,几百米或者一公里,就会发现一具新的尸体。
袁森恍然大悟道:“他们应该是附近部落的人,因为某一天整个部落突然断水,就派遣他们来这条河里找水。那么,在他们部落断水之前,这条河里应该是有水的,或者说,是出于什么原因,导致那个部落和这条河同时断流。寻找水源的人陆续死在寻找的路上,他们没想到就连这里也断流了。”
巴依悲伤地说道:“这么说,我们朝前走也没有用,那里更不可能有水了。胡大,您就显灵救救我们吧,我可是您虔诚的信徒啊!”
袁森心烦意乱,其实他何尝不是想到这里,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也只有一直朝前走了,渴死在哪里算哪里了。
他们一直走到天亮,才抵达那座村庄。巴依最先看到村口一间围着篱笆的小木屋,木屋是用胡杨木造的,但是木屋上已经是灰尘仆仆,门上铺着厚厚沙尘,显然这里很久没人住过了。
巴依翻过篱笆,推门进去,不到半分钟,他就大叫着跑了出来。
袁森和王中南急忙跟了进去,顺手掏出武器,王问道:“怎么回事?”
巴依脸上带泪,道:“可怜的小巴郎,他们都死了——”
木屋里很黑,王推开窗户,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照到床上躺着的四个小孩身上。他们身上盖着一张麻布,四个小孩子都不到十岁的样子,张大着嘴巴,死的时候都好像是在不停地哭泣。
他们也是饿死的,没有了水源,庄稼不能得到灌溉,没有食物,没有水,这些小孩也就只能饿死了。
巴依走过去,坐在床上,流着泪水,默默地为这四个小巴郎念着《古兰经》,为他们超度灵魂。
突然,巴依大叫起来,正在观察木屋外情况的袁森和王中南又冲了进去,巴依语无伦次地叫着,手里还拿着一张红色的纱巾不停地挥舞。
袁森道:“你干吗呢?”
巴依兀自挥舞纱巾,情绪陷入癫狂状态,袁森与王中南对视一眼,两人走上前去,把他按住,他才稍稍平静下来。
袁森没好气地说:“又是哪位胡大显灵了?”
巴依结巴地说:“这个,这个纱巾是小姐的,怎么会在这里?”
袁森脸上一变,道:“哪位小姐?你说的难道是巴哈尔古丽?”
巴依点点头,说:“小姐平常出去都会戴着这块纱巾遮面,他那天跟我去和田市,还戴着这块纱巾遮面的。”
是的,他明白了,这么说,巴哈尔古丽也来过这个村庄?
三人迅速地分开进入村子,每人手里拿着一把枪,遇到情况,立刻鸣枪示警。村里一共有三十多户人家,和小木屋里的小孩一样,其他家里的人都是饿死在房间里。这里温度极高,很快死人就脱水变成了干尸。
可是,村里再也没有发现巴哈尔古丽的任何踪迹,她就只留下一块纱巾,证明她来过这里。至于怎么离开的?去了哪里?都没有消息。
三人寻遍了整个村子,在村后又发现了一条干涸的河道,那条河道相当的窄小,几乎只有胡杨林外那条河的三分之一宽,应该称之为溪流更合适。
袁森站在村后最大的一块沙包上,放眼望去,河道从沙漠中来,又消失在沙漠之中,与众多的沙包融合在一起。
就在这时,王中南却突然端起了自动步枪,瞄准前方,那只羊,居然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河道对岸的沙包上。
沙石反射着太阳的光,照在肥羊的身上,它全身的毛发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看起来特别漂亮。肥羊好像已经忘记了曾在胡杨林里遭到三人的恐吓,它站在沙包上,扭头看着三人,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王中南冷静地瞄准,扣下扳机。袁森看着肥羊,突然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他又说不上来。
突然,他的心脏一震,是的,他想起来了,是肥羊的表情,虽然它看起来神态憨憨,但是你再仔细看,就能看到它好像是在笑。
一只羊看着三人笑?
那笑容看起来相当诡异,就好像是藏着巨大的阴谋,就像是它已经设好了一个陷阱,等着你跳进去一样。
不知不觉,袁森想到杨教授的那本工作笔记本,是的,笔记中提到的那只狰狞的独目羊头,似乎跟这只羊的表情很相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啪——”王中南的枪响了,但是羊并没有倒下,它只是在沙包上滑出一个漂亮的弧形跳跃,就不见了。
王中南吃了一惊,他对自己的枪法一向都很自信,但是这次他失手得有点不可思议。
袁森冲下沙包,越过河道,向对面的大沙包跑去,王中南也跟了上来,巴依跪在地上,嘴里念着《古兰经》,向胡大祈祷。
大沙包上还有肥羊浅浅的脚印,袁森跑到沙包顶上,看到肥羊正站在沙包脚下,冷冷地瞅着两人。
袁森看着王中南,道:“你看到了吗?那羊的眼神。”
王点了点头,道:“那不像动物的眼神,倒像是一个人,一个带着仇恨的人。”
王中南说着话,枪已经抬了起来,又是一个空枪,那只羊怪得很,它就好像在你叩响扳机的瞬间,能够预测到子弹发射的时间一样。
王中南两枪放空,索性把枪扔到地上,与袁森一前一后,朝肥羊靠过去。那羊也不走,只是瞅着两人逼近,就像是在看戏,等两人逼得很近的时候,突然一跳,躲开包围,朝着沙漠深处跑去。
袁森骂了一句,羊跑进沙漠,已经不可能追得上它了。看着到嘴的肥肉跑掉,心里真是瘆得慌。
这一路奔波,三人早已是又饥又渴,浑身冒虚汗,刚才追肥羊的劲头已经过了,躺在沙包上就起不来了。
袁森对王中南苦笑一声,道:“不到三天,我们就会跟村子里的人一样,变成这浩瀚沙漠里的一具干尸了。”
王摇了摇头,把身体埋在沙子里,他们确实是已经没有力气走到更远的地方了。这座村庄一直没有被移动的沙包埋葬,就说明这里不受沙尘暴的侵扰,若干年后,也许有人经过这里,会发现他的尸体。
天色就这么黑下来,巴依祈祷了一下午,爬到袁森与王中南这座沙包上来,筋疲力尽地倒在两人中间。
袁森和王中南都有气无力了,两人也不理他,看着夜色降临而生命却在逐渐从他们身体里抽空。饥渴带来的痛苦早已在他们身体里变得麻木了起来,他们只感觉到天越来越黑,月亮探出了头。
袁森睡过去了又醒来,醒过来了又睡去,突然,他听到巴依惊喜地大叫,“胡大显灵了——胡大显灵了——有水了——”
袁森一愣,接着,他就听到“汩——汩——”水流的声音,他听得很真切,是水流的声音。
袁森睁开双眼,看到沙包下面干涸的河道居然躺着清澈的河水,河水正汩汩地向下游流去。袁森狠狠地掐了自己几下,疼得厉害,没错,自己没在做梦,真的有水。
巴依已经连滚带爬地滚下沙包,向河道跑去,袁森将王中南推醒,指着他看沙包下的河流。王中南半眯着的双眼豁地睁开,他看着袁森,满脸狐疑。
袁森大叫一声,“发什么愣啊,快喝水去……”
两人就地打滚,从沙包上滚到河边,捧着清澈的河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那水入口甘甜,又清凉又爽口,三人喝得肚子胀得不能再喝下去了,才躺在地上休息。
巴依欢快地叫着,“这是胡大显灵了,我们都是好人,胡大特意将阿斯鬼泉赐予我们,给我们解渴……”
袁森纳闷,道:“什么‘阿斯鬼泉’?”
巴依解释道,原来阿斯鬼泉是在沙漠里特有的一种现象,有些旅人在沙漠里迷了路,在他快死的时候,地上会突然涌开一道泉水,泉水冲开流沙,很开就流成一道河流。旅人喝了“阿斯鬼泉”的水后,很快就会有力量了,而且喝了“阿斯鬼泉”里的水,可以长久保持不饥渴,一直到你走出大沙漠。
“阿斯鬼泉”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等你把水喝足了,很快泉水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掉。这是胡大的恩典,如果你是一个坏人,喝了“阿斯鬼泉”的水之后,很快就会死掉,死去的时候周身腐烂,十分残忍,这也是胡大对坏人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