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女人进来,便也不再追问大胖子,纷纷将矛头转向这个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服装的女人。马中楚的衣服套在她的身上,简直如乌龟壳一般,生硬而难看。
第106节 追梦的风筝校对
大胖子绕到女人身后看了许久,似乎想找到马中楚说的那条尾巴来。可是宽大的衣服将她的身材罩住,如线条粗硬的简笔画。
酒鬼却无暇顾及这个女人的尾巴,直白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拿了那块人皮没有。拿了的话早些交出来。如果我弟弟或者儿子以前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我在这里代他们向你道歉。”看来,酒鬼还是倾向于他弟弟跟这个女人之间有过节的说法。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了偏见时,所有鸡毛蒜皮都可以成为偏见的理由。
“我确实没有拿,你就算逼死我,我也拿不出来呀。”女人皱眉道,不过她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轻松的斜倚在门框上,甚至悠闲的抖动脚。“除非你剥了我的皮去充当你要的人皮。”她朱唇轻启,像跟一个朋友商量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一般。
是这些人逼得她没有办法了,还是她掩饰得太完美了?我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
酒鬼急得满面通红,怒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鼻子里哼出一声,道:“我没什么意思。拿了就是拿了,没拿就是没拿。你难道要我变出一个人皮来不成?”
酒鬼着急道:“你们大家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我弟弟和儿子还在赤脚医生家里受折磨呢。”他又抖着手指着女人的鼻子,狠狠道:“你还有点同情心没有?”
女人道:“我是看见你拿了人皮到干爹家里去,我们也是在干爹离开之后才离开的。可是我告诉你,我从头到尾没有碰那个人皮一下,连手指头都没有沾一下。你听清楚了么?我没有碰那个脏兮兮的恶心的东西!”
“那它到哪里去了?”酒鬼大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女人耸了耸肩。
……
四百年前,工部侍郎的亲人跟那个剥皮的行刑人说了同样的话。
“那它到哪里去了?”工部侍郎的亲人代表提着一小布袋的碎银子,找行刑人讨要工部侍郎的人皮。那块人皮可谓剥得非常顺手,揎上草在皮场庙示众好些天之后,那块人皮还保持着完整。可是等工部侍郎的亲人代表找到行刑人,要赎回那块人皮的时候,行刑人却说那块人皮不见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行刑人正在一块月形的磨石上磨刀。那年头,剥皮的刑罚比较常见,行刑人要保持他的小刀足够锋利,这样就不至于临时抱佛脚。
“求您了,大爷,您就别耍我啦。那是一块人皮呀,又不是什么珍珠宝贝,有谁会偷一块人皮呢?偷了人皮能有什么用?又不能当吃的当喝的。”工部侍郎的亲人代表将布袋里的碎银子摇得哗哗响。
行刑人偷觑了布袋一眼,心痒痒道:“您别叫我大爷,我叫您大爷吧。大爷,我就算剥去十个二十个人的皮,也挣不到大爷您手里那点碎银子。”他抹了抹嘴巴溅出的口沫,继续道:“我何尝不想得点外快?可是我真的不清楚工部侍郎大人的人皮去了哪里。”
工部侍郎的亲人代表仍然不放弃,央求行刑人道:“真求您帮帮忙了。如果您嫌银子少,我还可以加一些。人死了嘛,就求个全尸。不把他的皮子和骨头埋在一起,我怕他无法超生呢。”工部侍郎的亲人代表又是鞠躬又是作揖。
行刑人不为所动。他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剥皮的刀刃,觉得磨得差不多了,将剥皮的刀收进了小皮囊里,站起身来道:“说句实在话,大爷您有精力跟我耗着,还不如把这些银两悬赏,叫偷走人皮的人送回来。”
工部侍郎的亲人代表垂下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好怏怏的走开了。
行刑人见来者走了,摇头叹息道:“我何尝不知道人皮去了哪里?可是你工部侍郎都斗不过那些人,我哪里敢说真话?可惜了那些碎银子不能到我手里来!”
而就在同时,皮场庙的审判官正和一个皮匠师傅在一起。他们俩绕着一个揎了草的人皮走来走去。
审判官像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般欣赏着工部侍郎的人皮。皮匠啧啧称赞:“看来这个行刑人是下了一番真工夫的。不但皮子没有剥坏,揎草也扎扎实实,除了眼眶和鼻孔里没有东西之外,其他地方看起来跟活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好工夫!好工夫!”
审判官听了皮匠的话,连连点头,催促道:“叫你来不是请你欣赏刀工的。”
皮匠弹了弹鼓起的人皮,道:“刀工虽好,可是工部侍郎大人的皮肤不怎么好。可能是他未发迹之前缺少保养。”
审判官哈哈大笑道:“难怪我派去的女人说跟他亲热的时候不舒服的,说他的手搓揉她的背时像砂布一样。”末了,审判官抹嘴骂道:“那个小骚货,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原来见她有功,还想纳她做妾的,听了这话就恶心,看来只能随便找个下人嫁了算了。”
皮匠摸着下巴问道:“大人,这么大一块皮子干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只选一小块来做书的封面呢?”
审判官得意洋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就是要他跟书离不开。活着的时候是输,死了还是输。我要让他知道,跟我斗,他从头到尾只有输。哈哈……”
“原来如此。”皮匠道,“我看,就选这张脸皮吧。”
审判官走近人皮,按了按工部侍郎的脸,被按的地方立即凹进一块:“我看他的脸皮够厚,可以剖成了两张。其中外表皮质地比较粗糙,如同砂纸,用来作书的封面;内表皮比较光滑,如同小山羊皮,用来作书脊和封底。皮匠师傅,你看如何?”
第107节 塞班论坛
皮匠顿时吓得一身冷汗,四肢哆嗦着问道:“大人,原来您对这很在行啊!”
……
终于,讨要人皮再次失败。从马中楚家回来的路上,大胖子直埋怨酒鬼表现得不够强势,反而让那个女人占了上风。
酒鬼甩手道:“我能怎么办?我还真要从她身上扒下一块人皮来不成?”
一同打道回府的还有马晋龙,赤脚医生,我和爷爷。马中楚没有再跟来,他走到门口时被他新娘子拉住,没让他出来。
马晋龙向爷爷致歉道:“真对不起你,岳云哥。原来是我多想了,我怎么也猜不着那个女人因为长了尾巴才跟着我家干儿子的。”
我插嘴道:“第一天您去叫我爷爷的时候,不是就肯定了她是长着尾巴的吗?”
马晋龙自嘲的哼了一声,道:“我那时说她长着尾巴,是因为怀疑她要么是剥皮鬼,要么是狐狸精。怀疑她跟着马中楚是要吸他的精血,哎……哪里知道她真的是长了条尾巴?她来的头天晚上,我家传香偷看她洗澡却吓得失声尖叫。我原以为传香是看清了她的鬼形才受了惊吓,现在想想,肯定是因为看到一个人的身后长了尾巴才吓到的。”
“哦。”我点点头。既然马中楚承认了他的新娘子是因为长了尾巴才跟他结婚的,那么其他问题表面上没有什么不能解释的了。
马晋龙拖着爷爷的手,问道:“岳云哥,要不在我家吃了饭再走吧。说不定我家传香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就会回来呢。”然后,他扭了头去叫大胖子:“你既是我家传香的好朋友,那也一起吃饭等他回来吧。”
大胖子点了点头。
爷爷却说不用吃饭了,他想早点赶回去。
酒鬼焦躁道:“你们都走了,那我弟弟跟孩子怎么办?”
赤脚医生拉住酒鬼,道:“我先给他们弄点药治治吧。不过我不能保证……”
酒鬼不听赤脚医生的劝,一把甩开赤脚医生的手,怒道:“不行,这样不行,我要找到马传香!”
“马晋龙自己都不知道他儿子到哪里去了,你又从哪里找去?”赤脚医生劝道。
“不行,我得去找他。”酒鬼不听赤脚医生的劝,扭头走进了雨帘深处。
爷爷想追过去拉住他,马晋龙却劝道:“岳云哥,你就随他找去吧。他心里难受,让他找找也许心里会好受点。”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为了不让家里的奶奶担心,我和爷爷决定先回去,不在马晋龙家里吃饭了。马晋龙一边不停的道歉一边将我们送到了湾桥村的村口。
临到分手了,爷爷嘱咐马晋龙道:“晋龙啊,长个尾巴总比带着孩子的哑巴寡妇好。你别在马中楚他们夫妇中间作梗啦。他们的问题,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马晋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嗯嗯两声。
遭遇这件怪事的第二天,我和爷爷就这样一无所获的回到了家里。
据马中楚后来说,我们几个没有要到人皮,离开之后,屋里的锅碗瓢盆突然不够用了。女人刚将锅碗里的雨水倒出去,瓢盆里的雨水就溢了出来;等她急着将瓢盆端到外面的时候,锅碗里的雨水又开始溢流了。
“这雨是越小越大了。”马中楚抬头看天,缓缓道。
女人抱怨道:“你就别闲在一边了,快来帮忙啊。再不然家里都变成汪洋大海了。他们怀疑我是鬼是妖精,你可以不管;这家里漏水你总得伸只手来帮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