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乔……”我用尽全力叫喊,然而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只是嘴巴跟喉咙在抖动。
“糟糕!刚才拿铜钱的时候翻动尸体,把尸阵给破了。”乔老头转过身来,脸色十分凝重。不过,他好像早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拍着我肩膀说:“再坚持一下,就快好了。”
这时尸体已经走下棺材,带着湿漉漉的粘液停在一米开外的地方。我呆若木鸡地盯着,可以说,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最恶心的尸体,特别是它那扭曲变形的脸部——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两个凹坑,鼻子塌掉一半,嘴唇向两侧收缩,一排白森森的牙齿露了出来,就像是在发出诡异的微笑……
突然,尸体的嘴巴在微微抖动,好像在跟我叙说身世,叙说自己有多悲惨,有多孤独——自小丧父、母亲改嫁、一个人流露异乡……这一却竟然跟我如出一辙。看着看着,我突然丢掉手里的法器,晕晕的脑里只有一种强烈的想法,就是走过去拥抱他、安慰他。
这脚刚一离开棺材盖,脸马上热辣辣的痛,原来是乔老头打了我一巴掌。
“不要看它,这东西至阴至邪,看久了会令人起幻觉的。”
“啊!”我猛然醒悟。是摄魂?对啊!上次跟李爷来的时候就被搞了一次,没想到又中招了,而且这次更危险。看来乔老头说得没错,李志的修行远比任师祖高,这邪物上了他的肉身后变得更厉害了。
虽然知道这可怕的邪物看久了会起幻觉,可在这种情形下,不看的话心更虚,总感觉它就要扑过来。情急之下,我想到一个很可笑的办法,那就是,半眯着眼瞄,视线不做超过一秒的停留。
这一瞥,见那尸体又靠近一步了,它缓缓蠕动身躯,做着机械般的动作,可始终停留在乔老头布下的铜钱七星阵外。虽然如此,如果它伸直手的话,还是可以摸到我。老家伙怎么不摆远点?
我尝试着蹲下身子,然而立即就后悔了,因为这样身体变得很不灵活,要是尸体来一脚的话,那我只有挨踢的份了,而且乔老头敲落的砖块不时砸下,真是腹背受敌。
我撑着地想站起来,这时手指碰到一件毛茸茸的东西,顿时打了个冷颤,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丢下的拂尘,而短剑就在屁股下……
尸体开始舞动手臂了,更要命的是,插在四个角落的蜡烛先后烧荆我只好打着手电筒左躲右闪,仓惶之际,扬起手里的拂尘一阵乱挥,可感觉像是在赶苍蝇,空虚虚的,于是我换成短剑,用力一拔。
只听一声龙吟,整个墓室顿时笼罩在一片寒光中。好家伙!不愧是全真之宝。我紧紧握住,一时间忘了处境,忘了害怕,只觉得有一股令人寒毛卓竖的杀气从剑刃中溢出,弥漫在四周。
那尸体好像也被镇住了,它忘了攻击,突然停下动作,雕像般地站立着。而什么都没忘的是乔老头,他一把抢过短剑,塞给我铁锤锥子,心疼地说:“用这个吧!小心弄坏了宝物。”
都到这时候了,老家伙还这么抠门,这锤跟锥子有个屁用啊!还不如直接去跟尸体摔跤。
“墙被我打破了,再顶几分钟。”乔老头小心翼翼的把两件法器收回包里,拉出那只癞皮狗,哩哩啰啰地念了几句,然后放到打破的墓壁里。只见土块噗噗地飞溅,一转眼,这癞皮狗的身影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禁感慨,这什么胝犬,分明是只变种的穿山甲……
再看乔老头,他已经戴上矿工帽,手握荷花铲,就顺着刚才狗刨的小洞往上挖。
这时我不忘回头照一下尸体,它还算老实,依然保持那个动作。这有点不正常,短剑都收起来了,为什么仍没动静?难道它不是宝剑被震慑住,而是看出,我跟乔老头都是没修为的人,不值得下手?刚才所做的,只是装模作样的恐吓驱赶?肯定是这样。我稍稍安下心来,可想到自己是个没修为的人,竟很不是滋味,庆幸之余又有那么一点失望。
突然,尸体抖了一下,我也跟着一颤,因为害怕被摄魂,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瞅,感觉它的躯体在慢慢变矮,像是坐下了,它要干嘛?这情形真让人纠结,我眼皮酸痛得不停跳动,心一横,干脆不去看它,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听觉上,屏气敛息的凝听。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后背一阵阴冷,像是有东西在对着我吹气,这难以形容的不快感让我全身寒毛直竖,然而又不敢冒然回过头去。
“天桦……”
这是谁的声音,好飘渺,就像发自井底,幽幽的跟叫魂似的。
“你到底出不出来啊!”这回乔老头加大了声调,一转身,却见一轮圆月挂在深邃的墓壁洞上。原来乔老头已经打通了地道,正是他在上面叫喊。
……
入夜的山风带着寒意,我俩连滚带爬地走出土沟,瘫倒在山坡上喘气。此时刚升出山脊的月亮分外皎洁,照得四周一片白茫茫。乔老头好像又有发现,他叉腰站起来,指着土沟,一脸严峻地说:
“这土沟肯定是人为填的,你看,也呈北斗七星的形状,而且方位正好对应天象,是李志设立的第一道防线。不!不止这样,这么一搞,整片山谷都成了辟邪的风水宝地了,因地制局,高人啊!”
听乔老头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难怪沟里啥都不长,跟四周的繁茂形成鲜明对比。突然我脑里冒出一个想法——也许我家先祖无意中发现这么一个地方,于是举家迁徙过来辟邪,只可惜狼咒并非等闲之毒,终究规避不了……
“老乔,这怪玩意儿会追上来吗?”提起那个千年肉芝,我仍心有余悸,不停地吐口水。
“应该不会。这千年肉芝虽说至阴至邪,可它也只能在土里逞强,一离开地面便打了折扣。”乔老头的眼神有些游离,看来他也不是很肯定。
“你说它是寻过来的,还是被李志困在这里的?”
“我想应该是追寻李志的肉身来的。像他这样有深厚修为的人,对这种邪物避而不及呢!再说,这千年邪物是不死的,怎么困?”
“那李志又何必大动干戈的摆阵呢?尸体火化掉不就没事了。”
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在极度紧张之后会变得啰嗦,有时连自己也控制不住,而乔老头却不耐烦了,他恼羞成怒地说:“这个只有李志知道,你应该下去问他?”
“呃……那现在怎么办?山阵、尸阵、铜钱阵,都让咱们给破坏了,会不会祸害乡亲啊?”
“那倒不会,它已经有了李志这个宝贝尸身,好几百年都不会再有动静,除非……除非有更好的肉身。”
乔老头拍去身上的泥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先去你家睡一觉,等天亮了咱再回来把坑填实。这儿风水好,我任师祖的尸骨也不用带回去了。”
“更好的肉身是指什么啊?是比李志更有修为的人吗?”我拉起地上的自行车,饶有兴趣地问。
“嗯!其实修为是很笼统的说法,主要是指人的魄力、能力、威力,还有命格、面相……话说你能走快点吗?”乔老头把大背包搭在车后架上,抢过车把,扬起下巴示意我在前面带路。
离开土沟,我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就乔老头的说法,那个什么千年肉芝也只会纠缠有修为的人,反正乔老头比我有用,追上来的话有他做肉盾呢!想到这点,我更是安心。
……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村里赶,来到入村的坝顶时,乔老头突然把我叫住,他停下脚,凝神的东张西望。
“又怎么啦?”我循着他的视线,却只看到月光下熟悉而朦胧的山景。
“我敢肯定,这附近会有一条河流从西边来,在这里汇聚后,绕进东面那座山里。”
“当然有河咯!不然这地方怎么叫大坝沟。只可惜最近干枯了,哦!咱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以前的水坝。”我若无其事地回答,内心却暗暗佩服,老家伙还真邪门,这都能推理出来,连河流的方向走势都正确无误。
乔老头还在眺望,突然搁下自行车,掏出罗盘来,又是一番拨弄。
“你不累吗?折腾啥呢!回去睡一会吧!等天亮不是看得更清楚?”我走过去拉起车子,唠叨着正想往坡下走,却听乔老头说了一段很奇怪的话——
“有山为案,左右龙虎护尸,水融气聚,形成吞天泉之势,卧脉行东南,据守图南北……后面那座山叫什么?里边肯定有大墓,而且是个龙穴。”
“哦!那是白石山,整座山头几乎全是石头,能有啥大墓。”
“石山?”乔老头猛地望向我,用急促的语气问,“你去过?什么情况?”
“呃……只去过一次,没什么印象。”
我之所以支支吾吾的,是因为这白石山是块“禁地”,从我懂事起,就知道村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柴采石,而让大家都自觉遵守规定的,是关于白石山的种种恐怖传说,既有山魅妖狐,又有鬼市勾魂。村里无论哪位老辈,都能讲出几个发生在身边的事例,以此来告诫年轻人——不要轻易靠近这座诡异的石山。
“不对不对!这么明显,应该有异象才是。”乔老头不停地摇头,脸色十分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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