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安抚他,让他平静,告诉他不会受伤害,必须教会他如何与别人交流,必须让他知道能够依靠朋友,还有……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但这将是一条好长好长的路。
她不禁觉得茫然,这就是她苦苦追求,摔得头破血流之后所臆想的幸福么?
身边这个人没有她仿佛就会哭的样子,当那双宛若迷离夜之兽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她根本做不出正常的思考,只能紧紧的抓住他、再用力都不怕,如果能揉进他身体里,撑住他让他不害怕,那有多好?
但为什么丝毫没有感觉到幸福呢?她坐在苏释身旁,茫然的问自己: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幸福呢?
“小橘宝贝,你没觉得他们那样是不正常的吗?那根本不是情侣,那是野猫和饲主吧?很多年前我就说苏小妖从来没谈过恋爱,是个爱情白痴,你看现在……”薛纯茶唉声叹气,“还是个独占欲极强的野猫,不管谁去靠近,保管爪牙伺候。”
“那说不定是他们独有的相处模式。”小橘安安静静的喝茶。
“星星宝贝原来都蹦蹦跳跳的,自从认识了苏小妖,现在连笑都不会,你看到她那张僵尸脸没有?我打赌她现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知道是要后悔还是要继续。”薛纯茶耸耸肩,“要把一只野猫养成男人,至少要个几百万年的时间。”
“那又不是一只野猫和一个人在恋爱,那是一只野鸡和一只野猫在恋爱。”小橘安静地说,“他们都需要几百万年来进化。”
“额滴神,说得我越来越同情姜天然那小子了。”
小橘轻轻的皱了皱眉,她连皱眉的样子也是好看的,比一簇蒲公英在风中那一抖还要轻盈,“他最近怎么样了?”
“不知道。”薛纯茶简单地说,“那小子是圣母,进化程度距离野鸡和野猫有几百万光年,他想好的事谁能改变?老子我也不能。他想让这只野鸡和那头野猫在一起然后自己去死,老子我就算吊根绳子把他绑住,他还是会有别的办法。”
“他也真是忍得住,”小橘轻轻的叹息,“从来不求苏小妖告诉他救命的办法,苏小妖也真是狠心,他非要看天然死,不管我们对他多好,根本不为所动。”
“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仇,不就是天然开了一枪吗?要不是天然开那一枪他早就死了,说起来天然是他救命恩人。”薛纯茶望天翻了个白眼,“要是那小子只是在为他的组织保守秘密,那天然死得就更冤了。”
“其实拷问人的办法天然有很多,什么催眠针啊,电棒啊,鞭子啊,辣椒水什么的……”小橘细细的说,“只不过他辞职以后都没人会用了,而且他自己也很乖,就再也不用了。”
“那家伙是个闷骚的S,其实很可怕,哎呀呀,温柔乖巧的S尤其可怕……”薛纯茶正在碎碎念,手机突然响了,他接了起来,“哈罗!啊……哦……哈哈……拜拜。”
“什么啊哦哈哈拜拜?”小橘那纤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又有任务了?”
“说苏小妖杀了雨燕,‘家’那边发现他还没死,要肃清他。”薛纯茶吐出口气,“还有姜天然坏了大事,他们可能也要对他动手。”
“咦?苏小妖既然杀了雨燕,那为什么要为‘家’保守秘密?他已经不再为他的组织做事了不是吗?”小橘突然觉得奇怪了,“那支黑刺到底是什么来历?说不定不是从‘家’那里来的,而有什么别的来历吧?”
“现在最头痛的是怎么在苏小妖和天然被‘肃清’之前灭了这可恶的组织。”薛纯茶稀罕的皱着眉头,“看来要去找左大组长商量,额滴神~~~我讨厌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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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天然正在医院。
他今天没有上班,陪着佘华做检查,检查的结果还没有全部出来,但医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她必须住院。脑血管瘤已经长得很大,随时都会破裂,她这几天视力开始模糊,再发展下去她就会失明,或者是血管瘤压迫脑干导致死亡,或者是血管瘤直接破裂导致死亡。
总之死亡已经离她很近。
警察经常来检查她是否还在家里等候调查,据说取证的工作很顺利,已经找到了七八个受害者,大家一致指认是她进行麻醉抢劫,要是定刑下来她少说要在监狱里蹲个二十年。
但她一点也不担心她会蹲监狱。
因为她快要死了。
她没有答应姜天然画那幅画,那天飙车过后她的视力变得模糊,已经画不来铅笔画。
但她对姜天然说:请苏释来。
她不能画了,她还能演。
她是骗人的专家,就让她演一场死亡给他看吧。
理佳的故事将会永远结束,苏释将会从那千千万万的铅笔画中得到解脱。
姜天然没有问她为什么愿意做这样的事,就像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喜欢假冒宫理佳的名字去骗人?
在苏释心中,理佳是一个梦,或许在佘华心中,理佳也是一个梦。
就像一场无暇的雪,一直纷纷扬扬的那样下着。
“可以了。”医生让佘华从躺椅上坐起来,那说话的声音仿佛特别小心,“今晚就住院等检查的结果。”
佘华笑了笑,眼角看着姜天然,“你能帮我买件衣服回来吗?”
“什么样的衣服?”
“白色的……”她柔柔的说,“会让人觉得很清纯的那种,衣服或者裙子都可以。”
他想起了一件衣服,“是要……”
“穿给苏释看的。”她柔声说,随后闭上了眼睛,“我累了,抱我去病房。”
他将她横抱起来,送进了单人病房,她换了医院统一的衣服,静静躺在床上。
她一定很需要人陪,但她却说“你走吧。”
他走了,过了一会儿佘华听到声响,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姜天然搬了块椅子过来坐在她床边,他认真的说,“我等你睡了再走。”
她抓起床头的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啪的一声那东西碎了一地,原来是一个瓷杯,“你要走就走,等我醒了以后身边没人我只会更不舒服。”
“我等你睡了以后走,在你醒之前回来,好不好?”他柔声说。
她怔了一怔,眼泪突然流了出来,他是如此温柔,有时候让她以为为他做尽一切都可以心甘情愿,但……但为什么他就是不爱她?为什么即使他和她都快要死了,他还是不爱她?“你能不能……”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在我死之前,假装爱我?”
他似乎是呆住了,本能的要拒绝,然而安静了好久,他没有允诺,也没有拒绝。
佘华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如果永远睡不着,你是不是永远不走?”
“我……”他柔声说,“一定会等到你睡着。”
她觉得凄恻,分明是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入耳入心却是痛,痛得像一支利箭穿心而过,将那一颗心撕裂了几次一样。
而后的一个小时,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睡,姜天然却真的一直都没走,一直等到她真的恍恍惚惚睡着了,他才轻轻的站起来,带上了房门。
她需要一件道具,而他想到的就是那天夜里,霍星将烂醉的佘华丢进他家,一蹦一跳回家的时候,身上那件在月光下闪烁着蕾丝光泽的连衣裙。
那件裙子是什么颜色的?蓝色的?白色的?长的?短的?
他一向信任的记忆力出错了,他不记得那是件什么样的裙子,只记得她蹦蹦跳跳回家的时候那种笨拙的姿态和欢快的样子。
像一只摇摇摆摆的小鸭子。
突然又变得无法呼吸,他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坐上了自己的车,强烈的窒息感充斥在胸口,他看着自己十指发紫,一直到他用车钥匙刺痛自己的手才吐出了一口气,他该去买件和那件裙子差不多的衣服。
他的记忆力很好,虽然一时不记得霍星那件裙子具体是什么样子,但他记得那是卓雅的牌子,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衣服。
车子发动,缓缓开向国际名品中心。
一边开车,一边渐渐觉得眩晕,姜天然睁大眼睛看着车水马龙的路面,虽然距离国际名品中心不远,但按照他目前的状况可能开不到目的地,他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车速渐缓,他转向路边的一个停车场,目光一掠,他看见了一件熟悉的裙子。
霍星和苏释走在一起,看两个人的衣着打扮,大概又在出任务。霍星穿着她那件公主一般的裙子,苏释也穿着精致华丽的衬衫,甚至在脖子上挂了一条水晶银链。
不对,不能让佘华穿着和霍星一模一样的裙子见苏释,苏释已经见过了这件裙子。他的思路依然清晰,但头很重,注意力有轻微的涣散,略略失神,等他回过神来,霍星和苏释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