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听到这里微微一笑,“深夜上门的美艳女子自称是自家的儿媳妇,这等天上掉下来的艳福,可不是一般人能遇得上的,这钱老爷心里不欢喜,难道还反而忧愁不成?”
郭通知道沈白是在开玩笑,却依然认真地说道:“如果是这样,倒也算一段才子佳人的美事,可是这事却还没完,还有后面的事情。”
“莫非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在钱家生出了什么事来不成?”陆元青接口。
郭通微微摇头,“这女子暂且放在一边不提,只是两日后这钱家又来了一个人,一样是名女子,而这女子同样自称是金巧巧,也是来登门寻夫的。”
“又来了一个?”沈白微怔,“这美貌的年轻女子怎么都争着要做这钱家的儿媳妇啊?难道这钱家少爷人才十分出众吗?”
陆元青摇头接道:“沈兄你似乎忘了这钱家在这桃源县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就算这位钱少爷是个病秧子,恐怕这些女子也是愿意的。”
郭通惊奇地看了一眼陆元青,“陆公子所言极是啊,这位钱公子就是个病秧子。似乎这钱公子从小身体就很差,平日里也极少出门,连本官都很少能见到他的面。”
“二女争一夫……”陆元青沉吟片刻,“恐怕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吧?在下刚刚见郭大人愁眉不展,甚是忧虑,恐怕这钱家的案子还另有隐情吧?”
郭通忙点点头,“是啊,陆公子倒是一语中的。自从这第二个金巧巧登门之后,钱家就开始鸡犬不宁,先是钱老爷忽然染病不起,随后钱夫人又说家中闹鬼。寺庙也去过,家中也请过道人来收鬼,可是似乎毫无改善,依旧鸡犬不宁。听那些在钱家做工的人讲,这钱家少爷似乎从这二女到来之后,身体倒是慢慢健朗起来,甚至经常在院中走动,人也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沈白笑道:“这钱公子一身病骨,难道这二女倒有灵丹妙药了不成,陈年老病竟然还能自愈?这色字头上一把刀,恐怕这钱公子要是娶了这二女的话,不仅不会痊愈,反而会雪上加霜。”
郭通微微摇头,“这钱少爷并不曾同时纳二女,因为二名女子都自称金巧巧,而且一个有证物在手,另一个却对金家和钱家的往昔知之甚详,所以就连钱老爷也是难以分辨这两名女子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金巧巧。故这两名女子如今都住在了钱府之中,而钱老爷因为钱公子和其中一名女子越走越近,所以有些忧心,请本官尽快帮助他辨别这二女哪个才是金家的女儿金巧巧。”
陆元青追问:“这钱少爷看上的是哪名女子?是那名姿容出众的金姑娘吗?”
“正好相反,钱公子看中的却是那第二个登门的,脸上有刀疤的女子,所以钱老爷才来拜托本官的。”
沈白微微挑眉道:“看来是在下浅薄了,这位钱公子倒是和在下想的有些不同。不过看起来这位钱老爷和郭大人的私交倒是不错。”
郭通一笑道:“以前本官还做这桃源县的县丞之时,倒是多得钱老爷助益,所以如今他有求于本官,本官岂能不予理睬?”
沈白一笑,“那如果郭大人的亲戚想要借住钱府几日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沈白的话刚刚出口,陆元青心里就是一震,他不解地看向沈白,却见他并没有看自己,只是对着郭通优雅一笑。
腹中妻(4)守株待“鬼”
直到钱府的家丁在前引路,陆元青还是有些不解道:“大人,客栈中的女尸已经交给了郭大人,我们该尽的责任也算尽到了,为何大人不急着返回汴城,却要插手这件莫名其妙的案子呢?”
沈白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小云,这里没有大人,只有沈公子。”他一边说一边悠闲地继续向前走,“汴城自然要回去,不过不差这几天。”
陆元青见沈白这般说,只得默然跟在他的身后。没错,身后。因为沈白目前的身份是郭通远房表婶的弟弟,而他“小云”苦命的是他的仆从。
本来陆元青对于“兄弟”变“仆从”这一点颇有些疑惑,但是当沈白自然而然地带着陆元青住进了一间房,而引路的家丁也视为理所当然地退下时,陆元青才顿悟了“兄弟”和“仆从”之间的重大区别。
“大人,在下都没有自己的房间吗?”陆元青有些呆呆地问。
“小云啊,为了避免你在外人面前说漏嘴,从此刻开始,无论人前还是人后,你都要称呼我公子。”沈白想了想又是一笑,“当然叫少爷也可以。”
陆元青闻言撇了撇嘴,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继续请教:“好吧,公子!可我为什么要叫小云啊?”每次从沈白口中听到“小云”二字,陆元青都不由自主地感觉有些心惊肉跳。
“我们在郭大人面前不是自称沈风和陆云吗?”沈白微微侧头看了看他,“你不喜欢?或者你喜欢叫元元或青青?”
陆元青的嘴角抽了抽,“大人,哦不,公子,我觉得小云这个名字当真是非常好听啊,就叫这个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沈白赞许地点点头,“尤其这个‘云’字和你很相配,我以前都没觉得呢,不过我现在发现了。”他说完后竟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个话题好……诡异!
陆元青想尽快结束这种对话,便微微咳了咳,“公子,现在钱府我们也进了,房间我们也住下了,那么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呢?”
沈白自在地坐在屋中央那华丽的杉木桌旁,满是赞叹地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这个钱老爷不一般啊,这么有钱的一个人竟然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内,该说他是低调还是张扬呢?”
陆元青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也顺势坐在了沈白对面,伸手摸了摸桌面上金线环绕的九孔盏,“来不及了……无论这钱老爷是低调还是张扬,这麻烦还是找上门了。公子,刚刚入府时你可曾注意到这整个钱府都挂满了驱邪用的符纸?看来郭大人说钱府请道人驱鬼之说是真的。”
沈白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门扉。只是一道小缝隙,就能听到在微风中窸窣抖动的符纸声响,那此起彼伏的声音闯入耳中,只令听者觉得身上阵阵发凉。
沈白又慢慢关上了房门,回头微微凝视陆元青片刻,才忽然道:“小云,我要你和我住在同一个房间里,自有我的道理。”
陆元青微微一笑,“公子,你也怕鬼吗?”
“沈某从未做过亏心事,自然夜半鬼扰不惊心……”沈白微微一顿,“小云,你也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陆元青起身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来,又按了按那松软的被褥,才答道:“我只听过疑心生暗鬼。”他又看了看沈白,“公子,今晚你要和我挤这一张床吗?”
沈白看了看四周,“这屋内只有这一张床。”
“公子和仆从睡在一张床上,很奇怪。”陆元青认真答道。
“公子和仆从各睡一间客房才更奇怪吧?”沈白回答得更认真,“我们这是借住在别人家中,不好让郭大人太为难。”沈白一边说一边坐在了陆元青身旁。
“公子,你确定?”陆元青微微侧头看沈白。
“如果这世上真有鬼,那沈某今晚倒要见识一番。”沈白看着陆元青的侧脸,嘴角噙着一抹笑。
“所以公子今夜要在这钱府内捉鬼吗?”
“就算我捉不到鬼,小云也会助我捉到的,不是吗?”沈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公子似乎一下子对我充满信心了?”陆元青好笑道。
“只因为我以前一直不曾看清过你。小云,只要你依然是你,你自然会有这种本事。”沈白凝视陆元青的眼神忽然认真起来。
“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从客栈再遇沈白开始,他就变得古古怪怪的。
“没什么。”沈白微微移开视线,一切意有所指的话又瞬间了无痕迹。
余晖隐没,静默下来的二人没在房中待太久,之前引路的钱府家丁又来请沈白二人了,“沈公子,晚膳已经备下,我家老爷请您移步前厅相谈。”
“来得好快。”沈白口中喃喃自语,却在开门的同时微笑应答:“烦劳前面引路。”
随着沈白穿行在钱府中,陆元青心中止不住有些赞叹。钱府内的景致颇有江南水乡之风味。没想到在这北方小县之中,竟还有这么精致的大宅院,豪迈硬朗的北方竟还隐着这么吴侬软语花红柳绿的一处地方,实在是妙不可言。
“小云觉得这钱府如何?”沈白低声问。
“这钱府是否豪富之家暂可放在一旁不提,单就这一份布置的心思,就已十分难得了。”陆元青实话实说神色不变。
“南朝金粉、北地胭脂就这么巧妙地融在了一处。这钱老爷倒算是一号人物。”沈白言谈间似也有赞许之意。
等二人一前一后步入前厅,看到满庭布置时,二人心底都不由自主浮上一丝花间闻乐、月下寻香的惬意之感。
“老朽钱钧怠慢了客人,还望沈公子海涵。”桃源钱家的当家人钱老爷笑迎了上来。
“钱老爷客气了,是沈某冒昧叨扰,承蒙钱老爷盛情款待,在下才该心怀感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