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后,男人又对她念了半天咒,女人的家人把她嘴里的布团取出来。女人干呕了半天,吐出一条拇指粗的小蛇,男人用筷子把蛇夹起来,放进藤编箱子里,女人的家人——看起来像她丈夫,还对那男人千恩万谢,给了他一些钱。就这样。”
“他在给那个女人解蛊?”白小舟急躁地说,“他懂蛊术,说不定和蛊母有关系,咱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去?”
“别急。”朱翊凯按住她的肩,眉角上扬,“我在他身上做了手脚,等我们准备好再去追也不迟。”
那一刻,他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
白小舟在他后背狠狠一拍:“这才对嘛,自卑实在不符合你的个性。”
“我有自卑过吗?”朱翊凯矢口否认,白小舟翻了个白眼,果然男人都是爱面子的。
三人回到下榻的农户,开始收拾所携带的符咒和法器。主人还没睡,奇怪地问:“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出门吗?”
瞿思齐随便编了个谎话哄他,他连连摇头:“还是明天再去吧,这山里可不太平啊。那边的鬼村就不说了,晚上还有山魈出没啊。”
三人动作一顿,齐齐转过头:“您说什么?”
“山魈。”主人说,“我知道你们城里人不信这个,不过啊,我们这山里真的有山魈。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怪物啊,它吃人的啊,它们专吃成年男子,还把年轻漂亮的女孩抢回去做老婆啊。你看咱们村子,大晚上的有人出去吗?就是怕山魈。”
三人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他以为他们不信,着急地说:“你们别不信,二十年前啊,咱们村有个很漂亮的姑娘,叫果儿,那长得啊,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别说咱们村了,就是几十里之外的小伙子都来求婚,她一个都看不上。结果后来被一个背上和手臂上长了黑毛的山魈给抓走了,一直都没有回来,她父母心痛不已,带着人上山找,连个人影儿都没找到。”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三人面面相觑:“不会吧?”
“听说山魈没有母的,都是抢人类姑娘做老婆,生下的女儿都是人,生下的儿子都是山魈。”
白小舟开始擦汗,心想叶不二是个吃人抢姑娘的妖怪?这……这无法理解啊。
“哈哈,老伯,你真爱开玩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妖怪啊。”瞿思齐干笑,“果儿姑娘说不定是偷偷出去打工了呢。在科学面前,一切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
“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老伯一边摇头一边回房去了。瞿思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变成了一脸苦相,“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叶不二竟然是吃人的妖怪,我,我居然还和他睡过!”
朱翊凯和白小舟的眼神变得怪异,他连忙补充:“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是睡同一张床!我没有那种癖好!”
两人一脸怀疑,朱翊凯不怀好意地说:“怪不得你和不二走得那么近,还老指使他干活。原来如此。”
瞿思齐抽出瑞士军刀:“你找事儿是吧?”
“够了。”白小舟拿着把弯刀往两人面前一切,“做正事。”
“你这刀哪里来的?”
“问村里的人买的,花了我两百块。”她将刀插回鞘中,“凯子,怎么追?”
桌上有一只陶碗,朱翊凯从背包里取出一张黄符,念了一段咒,用打火机点燃,放入碗中,火苗欢快地跳跃,直到烧尽最后一寸黄纸,黑色的纸灰蓦然飘了起来,化作一只黑蝶,往屋外飞去。
“走。”三人提包跟上,黑蝶泛着淡淡荧光,在森林中穿行。林中没有路,地上布满了荆棘和藤蔓,白小舟一共摔了六次,瞿思齐摔了四次,朱翊凯常背包游,倒是没摔,只是新衣服又被划破,他也只有忍着。
“你这寻人的方法灵不灵啊?”瞿思齐不耐烦地问,“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他的住处。”
“嘘。”朱翊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躲在一棵大树后,嘴唇扇动,喉咙里却没有发声:“有人。”
白小舟朝森林深处看,一盏白灯笼如同鬼魅一般飘着,是鬼火?不对,这里没有磷,难道是山魈?
灯笼越来越近,三人也越来越紧张,瞿思齐抓紧了瑞士军刀,朱翊凯的手中也握着一把一尺长的匕首,虽然造型普通,刀刃却异常锋利,一看就是好刀。
离三人数步之外,那灯笼忽然停了下来,一个女声幽幽道:“谁在那里?”
女人?
朱翊凯用眼神示意:“是蛊母?”
白小舟摇头。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冲破了乌云,清澈的月光流泻下来,映照着那个女人的脸。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穿着苗人服饰,像一缕美丽的幽魂:“不管你们是谁,还是回去吧,要是让我丈夫看到可就糟了。”说罢,转身离开,步步生莲。
“难道她就是那个被抓走的果儿姑娘?”
“别管了,找不二要紧。”黑蝶停在朱翊凯的肩头,他伸出指头一挑,黑蝶又飞了起来,也不知走了多久,白小舟上气不接下气:“还要走多久啊?”
“快了。”朱翊凯将她扶起,神色蓦然一凛,抬头望向天空:“谁?”
没有人回答,只有沙沙的松涛声。
“思齐,小舟,跟着黑蝶先走。”弯刀在他手中舞了一个剑花,白小舟还想说什么,被瞿思齐拉起就跑,白小舟急道:“凯子怎么办?”
“放心吧,他的自尊不会允许自己阴沟里翻两次船。”
“所以我才担心。”白小舟黑着半边脸说,“你就不怕他引起地震吗?”
瞿思齐在她肩膀上重重一拍:“安啦,凯子有分寸的。”
白小舟惊诧地看着他,虽然平时他们打打闹闹,看似不合,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却彼此互相信任。在她加入051研究所之前,他们有过多少次同生共死呢?这就是同袍之情吧,果然男人间的友谊是不能看表象的。
朱翊凯握紧了弯刀,他能够感觉到一股劲风在四周快速移动,却无法确定它的位置。他眸中光华一转,四周的树木猛烈地摇动起来,左方某处忽然“咔嚓”一声,折断了一根枝丫。他将弯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扔去,弯刀在空中旋转,带着冰冷的风,切碎了沿路的所有树叶,叶片飞舞,然后重重地插入一棵树的树干中,入木三分。
沉闷的低吼从树林中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上跳落,穿着普通的苗族衣物,手背上长满了黑毛,长发及腰,整张脸都隐在黑暗中。
他的胳膊上,有一条极深的伤口,鲜血汹涌而出。
朱翊凯嘴角上扬,朝弯刀的方向伸出手,刀身颤动,猛然一起,在空中发出一声低啸,又回到他的手上。
“山魈吗?”他冷笑道,“正好我今天心情很差,算你倒霉了。”
“小舟,你看。”瞿思齐指着前方,树木掩映之下,一座木头搭建的房屋静静地矗立,屋内亮着灯,树枝轻拍木屋屋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黑蝶在月光下化为一片纸灰,钻进草丛中。两人扒开草丛,拎出一件衣服,正是那个男人身上所穿的那件。
“他怎么会把衣服扔在这里?”瞿思齐奇怪地问。
白小舟脸色骤变:“糟了,我们上当了。”
“我说过,叫你们立刻离开。”幽幽的女声,如同鬼魅。两人倒抽了口冷气,蓦然回头,看见那提灯笼的女人站在五步开外,风轻轻鼓起她的长发和裙子。她长得太美了,眼角唇边虽然有了一两道皱纹,却更添一分风韵,白小舟忍不住想要冲口而出:狐妖。
女人向前走了两步,瞿思齐连忙挡在小舟面前,手中的瑞士军刀蓦然变长:“别过来。”
女人望着白小舟,仔仔细细地打量,似乎并不满意。白小舟被她看得浑身不爽,翻白眼以示抗议。
“既然来了,不如进屋去坐坐?”女人笑起来,她的笑容有一种妖异的妩媚,“我儿子刚从千里之外的峨眉山采了灵芝回来,灵芝茶应该煮好了。”
“多谢好意,我们还有事,不打扰了。”瞿思齐哈哈干笑,女人手中的灯笼漾着淡淡的光芒,将她的脸映照得更加苍白:“你们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两人张皇四顾,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室内,屋子很大,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榆木家具,桌上点了一盏油灯,灯火摇曳。
白小舟又看到了黑雾,妖气弥漫,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味儿。
“这里果然是山魈的巢穴。”她回过头去问那个女人,“你是果儿?”
女人微微有些惊讶:“你认识我吗?”
“你的家人很担心你。”瞿思齐又开始胡扯,“你妈妈为了你,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女人笑道:“我母亲已经过世三年了。”
“呃……”瞿思齐顿时呆住,白小舟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心想作为一个新时代的说谎者,胡扯也是要打草稿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白小舟一把推开瞿思齐,“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吧。”
女人放下灯笼,满意地拍手:“这性格我喜欢,就算长得差点儿也就认了。那我开门见山吧,我儿子今年十八岁,正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