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白小舟逃难似的回到自己的寝室,她浑身都燥热不安,只有双手冰冷。她一边用手为自己的脸颊降温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容貌绝对称不上漂亮,最多只能算五官端正罢了。朱翊凯人长得帅,家世又好,没理由会喜欢她的,她一定要把持住。
她在心里默念:“白小舟,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和他是云泥之别,你绝对不能喜欢上他,绝对不能。”
日子只平静了一天,白小舟一边享受着叶不二煮的咖啡一边看档案的时候,朱翊凯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小舟,你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吗?”
“不会是那个女孩遇到车祸了吧?”
朱翊凯递给她一张报纸,头版头条刊登埃及暴乱,开罗混乱,多人死伤。
“这和那女孩有什么关系?”
“可靠消息,那女孩本来在希腊,昨天突发奇想去了埃及旅游,没想到埃及爆发暴乱,她在参观国家博物馆的时候中流弹身亡。”
白小舟捧着报纸的手在颤抖,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天报吗?
“我要去告诉龙老师。”
“她已经知道了。”朱翊凯道,“不过,我觉得她并不高兴。”
“为什么?”
“不知道。”
咖啡馆的广播里正播放着轻快的爵士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糖和咖啡豆的气息,昏暗的灯光和装饰用的玫瑰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暧昧。
“真是难得,龙老师竟会主动约我来喝咖啡。”霍炎彬在桌对面坐下,笑容淡然。
“我是来恭喜你的。”
“何喜之有?”
“为妹妹报了仇,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霍炎彬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持,随即恢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和他们所做的交易也不过是权宜之计。”龙初夏身子往前倾了倾,“其实你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亲自给妹妹报仇,只可惜,你碍于她的家族,不能亲自动手。”
霍炎彬点了一杯拿铁:“龙老师,你很有想象力,不过你所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心里明白就够了。”
“龙老师,有个问题我一直很疑惑,你们是专门处理非自然事件的,而利用法术杀人根本不可能上法庭,那么凶手最后怎么处置?”
龙初夏沉默。
“到头来,还是只有以暴制暴。”霍炎彬摊开双手,“这就是现实,总要有人来主持正义。”
龙初夏直视他的眼睛:“你觉得你是正义的吗?”
“我从来没说过我就是正义,我只是一个失去了妹妹的守法公民。”霍炎彬浅尝咖啡,“龙老师,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聪明得超出我的想象,但是越聪明就会越多困惑,迟早有一天你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会把你压垮。”
龙初夏冷睨他一眼:“多谢关心。”
“不管如何,我很感谢你为我妹妹尽心尽力,无论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吻一记,“今天的咖啡味道非常香醇,我很喜欢,希望你也能喜欢。”说罢,在桌上放下几张大钞,“告辞。”
龙初夏望着桌子中间那支红玫瑰,酒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她目光迷离,仿佛沉浸在某种悲伤里,难以自拔。
第一部 第二十二章 巨蛇之宅
傀儡的事算是告一段落,绷紧的弦松弛了下来,令白小舟又想起了瞿思齐,算起来已经有七八天没见了,一点儿音讯也没有,她不想再等,和龙初夏、朱翊凯、叶不二三人约好,收拾东西立刻动身去凤铃镇。
她回到寝室,将必需物品备齐,统统放进那只用了五年也舍不得扔掉的背包里。这个背包是妈妈亲手制作的,古风浓郁,上面还有妈妈亲手画的兔子。兔子有两只,一黑一白,在圆月和桂树下嬉戏,画工卓越。高中的时候就有同学要出大价钱问她买,被她拒绝了。
她轻轻抚摸背包,愁上眉头,妈妈,你究竟在哪里,你和爸爸还安全吗?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只是声音有些大,每次都能吓她一跳。
她打开门,门外的人穿着绿色衣服,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封信:“白小舟住这里吗?有她的信。”
“我的信?”白小舟接过来,发现信封上赫然写着瞿思齐的名字,她一惊,匆忙打开,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把钥匙。
那是一把古老的钥匙,黄铜制作,样式古旧,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东西。瞿思齐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寄把钥匙给她?
信封上没有写寄信人的地址,她看了看背面的邮戳,日期是八天前,寄出地正是凤铃镇。
八天前,不正是她接到瞿思齐回家短信的那天吗?
她匆匆赶到朱翊凯的寝室外,一辆黑色的悍马H2早已等待多时。她顾不得欣赏这部早已停产的豪车,将钥匙递给龙初夏。龙初夏看了半天:“这把钥匙看造型,应该是明代的东西,不过还不敢肯定。”
“思齐为什么要寄这把钥匙给我?”白小舟不解地说,“这把钥匙是开什么门的?”
“不一定是门,可能是柜子、盒子,甚至可能是开枷锁的。”
白小舟吸了口气,朱翊凯一边开车一边开玩笑:“放心吧,他不会有事。他的命堪比小强,比他的骨头硬多了。”
“别想了。”龙初夏在她脑袋上拍了一记,“瞿思齐没你想的那么弱,怎么说,他也算我的大弟子。”
朱翊凯嗤笑一声,似乎对“大弟子”三个字表示抗议。
悍马不愧是悍马,在路况奇差的县级公路上颠簸了整整三个小时,终于驶入了凤铃镇。镇口有座牌坊,不知是什么年月的物事了,上面写了“流芳千古”四字,雕刻精美。一驶过牌坊,四人觉得好像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民国,满目都是黑瓦白墙,岁月在这里仿佛停滞了,百年沧桑不过如云烟一缕。
不过,远处的电线杆还是出卖了它,路边的行人也穿着现代衣服,看到这些现代物事,白小舟松了口气。
朱翊凯将车缓缓停下,摇下车窗,问路边一个专心纳鞋底的老人:“婆婆,请问瞿家怎么走?”
老太太猛地抬起头,目露凶光,趴在她脚边睡午觉的黑猫忽然醒了,似乎受了惊吓,轻叫一声钻进门去。
“你们是什么人,去瞿家做什么?”
“我们是瞿家的朋友,听说老太太病了,来拜访的。”
“回去!”老人幽幽地说,“瞿家是凶宅,会吃人,不想死就回家去,不要再来了。”
“凶宅?”朱翊凯礼貌地问,“为什么这么说?难道真有人被吃了?”
“吃了!吃了!”老人激动地挥舞手臂,“被吃了,都被吃了,只剩下妖怪儿子……”
“奶奶,你在胡说什么啊。”一个年轻男人从屋内跑出来,一脸歉意,“抱歉啊,我奶奶她年纪大了,胡言乱语,你们不要放在心上。瞿家不远,拐过这个弯儿就到了。”说罢,他慌慌张张地将老人搀进屋去,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
“看来瞿家在这里很有名啊。”朱翊凯开车绕过街角,便看见一栋大宅子,围墙比周围的屋子要高出将近一半,牌匾上“易府”二字不知是什么字体,歪歪扭扭,像一条条首尾相交的蛇。
“好脏。”白小舟喃喃道,“这屋子好脏。”
“你看见什么了?”龙初夏问。
“好重的黑雾,还有一股浓烈的草腥气。”
“那是妖气,妖物来自土中。你要学会分辨不同的气息,如果妖物来自水中,就是鱼腥味。”龙初夏下车叫门,敲了足足十分钟,门终于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伸出来,是个中年妇女,脸色阴沉沉的:“你们找谁?”
“你好,请问瞿思齐在吗?”
“你是谁?”中年妇女警惕地打量她,她说:“我是思齐的班主任,他一周没来上课,我很担心他。”
“瞿少爷没有回来,你们请回吧。”中年妇女冷冷地说。
“请问您是?”
“我是瞿家的佣人。”
“在瞿家很多年了吧?”
“四十多年了。”
龙初夏嘴角上勾:“那么思齐应该是你看着长大的吧?他失踪了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
中年妇女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能劳烦你转告思齐的父亲吗?我想见见他,思齐无故离校,按照凝华学园的校规,十五天如果不返校,就作退学处理。”
“瞿先生不在,我去告诉老夫人,你们等一下吧。”
中年妇女去了足足十五分钟,门才终于再次打开:“老夫人说想见见诸位,请吧。”
进了门,那种草腥味更加浓烈,宅子没有想象中大,只是两进两出,四周高大的围墙让人觉得像是走进了监狱。
“你们在这里稍等,老夫人一会儿就来。”中年妇女将三人安置在正厅,也不上茶,冷冰冰地走了。正厅堂上挂了一幅容像画。按照传统,中国人会在生前给自己画一幅画像,待死后留给后人瞻仰。那容像画中是一位年轻女人,衣着鲜亮,媚眼如丝,神情妩媚。白小舟皱了皱眉,容像一般都画得庄重严肃,为什么这幅画却这么妖媚?落款为:嘉靖三年清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