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上不二的父亲了。”瞿思齐脸色有些憔悴,“他急得跟什么似的,正赶过来。”
“小林哥不是去查宁楚倩的真实身份了吗?有什么消息没有?”
瞿思齐无力地往椅子上一坐:“听说有了眉目,到水方山里找线索去了,很快就能回来。”他瞟了一眼床上的叶不二,叹了口气。恐怕他下手杀宁楚倩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随她一起去吧,以后不二该怎么办啊,负疚感和愧悔会像紧箍咒一样缠着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够摆脱。不二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可不能被这件事给毁了啊。
研究所里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白小舟逃出去上了一节解剖课,下课铃声刚响没多久,她正帮着助教将尸体抬回停尸房,忽然收到瞿思齐发来的短信,说让她回去见不二最后一面。白小舟吓得把尸体扔在了地上,转头就跑,难道不二醒了,又玩自杀,这次成功了?
她浑身冰凉地冲进研究所,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陌生人正用一张白色床单将叶不二裹了,横抱在怀中,她脑中轰的一声巨响,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这不可能,不二不会有事的,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儿通知我?”
“小舟,你听我说……”瞿思齐上来拉她,她满腔悲愤,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痛得他差点儿抱腿滚地叫苦,“小舟,他、他没事……他还没醒呢。”
白小舟一愣,上前仔细看了看,果然呼吸顺畅,睡容恬静,心中不禁怒火更盛,转身又踢了他一脚:“浑蛋,你发的什么短信?害我以为不二他出了什么事。”
“叶叔叔要带不二回云亭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瞿思齐甚是委屈,白小舟这才注意到,抱着叶不二的高大男人长得十分俊美,光彩照人,面容和不二有几分相像,让人移不开眼睛,她蓦然想起许久之前在苗寨里所看到的照片,忙恭敬地叫了一声:“叶叔叔。”
“不二给你们添麻烦了。”叶云卿眉头微蹙,嗓音淡雅,举止有度,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事情的原委思齐已经跟我说了,是我害了不二,是我害了他们。”他眼中泛起一层难以遏制的痛苦,看得人心中隐隐生疼,白小舟并不知道多年前叶不二和郭倩那两小无猜的过往,忙安慰道:“叶叔叔,您无须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只怪造化弄人。”
叶云卿凄苦一笑,不愿多言,只说:“幸好有护身符救了他,但错误已经犯下,再也无法挽回了。那护身符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曾多次击退敌人,救过我们祖先的命,不二自杀,被它所伤,恐怕短时间内难以苏醒,我必须带他回去疗养,学校那边我已经请人帮忙办理休学手续了,这几年,多谢你们对不二的悉心照顾,我感激不尽。”
众人听得心里发苦,鼻头泛酸,瞿思齐略带哽咽道:“叔叔,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不二。”
“别这么说。”叶云卿朝他点了点头,“思齐,你是不二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他一直都很胆小、自闭,如果没有你,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融入学校生活。”他走到门边,朝白小舟、瞿思齐和秦哲铭三人鞠了一躬,“各位,有缘再见。”三人送到门外,看着他将叶不二抱上车,疾驰而去,尘烟飞扬,心头一阵怅惘。
不过一夜之间,他们就失去了叶不二,也不知道再见是何年何月。
良久,秦哲铭才淡淡地叹了口气:“司马和初夏回来后要怎么向他们交代呢?”
想起至今音信全无的司马凡提三人,众人的心中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二天小林回来了,脸色很不好:“宁楚倩原名郭倩,她的父亲郭丁明是有名的生物学家,本来在川东大学任教,后来因为违反了学校的规定被辞退了,之后就和女儿一起住在水方山上的一栋别墅里,有传闻说他在秘密研究一些违法的东西。我去山里查过,郭家的那栋别墅一年前发生火灾,烧掉了,起火的日期和那个记者出车祸的日期一致,资料上显示,郭丁明父女都在那场火灾中丧生。”
“有没有关于‘公司’的线索?”
小林沉重地摇头:“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公司’,火灾又是出自他们之手,我只能说,他们很专业,做得非常干净。”
一时间,只剩下沉默。
当事人已经都死了,死无对证,这个案子已经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想到惨死的郭倩,白小舟不胜欷歔,只叹造化弄人。
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三部 第二十章 墙上的血字
白小舟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电视,一只小花猫趴在脚边,尾巴一卷一卷,舒适地睡着午觉。电视里的韩剧正演到煽情处,她转过头去对厨房里喊:“妈,西瓜切好了吗?”
“好了。”厨房里传来甜糯细腻的女声,随即门开,系着围腰的女人端着一碟子西瓜出来,白小舟兴冲冲地从盘中抢了一块,大快朵颐。女人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都多大了,还是这小馋猫的样子,又没人跟你抢。”
“妈妈真好。”白小舟抬头,逆光而站的母亲身材高挑,“你要是没有失踪就好了。”
“傻丫头,又在说傻话,我什么时候失踪了?”
白小舟心中涌出奇怪的感觉,是啊,她为什么会认为妈妈失踪了?
“妈妈,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拉住母亲的手,将脸贴在手背上,撒娇道。妈妈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笑道:“傻孩子,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眼泪顺着白小舟的脸颊滑下来,滴在母亲柔软的手指上,她忽然觉得从母亲身后透过来的光芒一暗,惊异抬头,竟看见母亲身后如孔雀开屏一样浮动着九条巨大的白尾。
狐狸的尾巴。
从梦中惊醒,白小舟木木地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那种久违的恐惧又浮上心头。自从母亲失踪之后,她就经常做这样的梦,梦见妈妈长着九条狐狸的尾巴,但这一次特别真实,连从未入梦的小花猫都出现了。
那只小花猫是妈妈捡回来的,在她家里生活了很多年。在她的记忆中,爸爸一直在国外做生意,一年都难得见一次面,妈妈却从来都不抱怨,给了她全部的关爱。她本来一直以为父母都只是普通人,可是几个月前,在S省的山林中,那座数千年前的古老城市遗迹里,突然出现的父亲展示出不一般的能力和心机,他行事果敢狠辣,与记忆中的那位慈父完全不同,难辨忠奸。
她记忆中的一切,自父母失踪后她就开始怀疑却又不敢怀疑的一切,在那一刻间崩塌。
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她?她的妈妈又到底是什么人?
各种忧虑和疑问在心头缠绕不休,这个晚上自然是睡不着了,她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第二天便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去上课,连最喜欢的解剖课都上得心不在焉,教授自然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下了课,她匆匆赶到研究所,自从瞿思齐骗她加入这个神秘组织以来,她几乎没有私生活,也不像其他女孩一样逛街购物,这样也好,反正她也没有一起逛街的朋友,还省钱。
秦哲铭肯定泡妞去了,思齐还没下课,打开研究所的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弥漫着阴冷的气息。往日无论何时来这里,都能看到叶不二,思齐曾取笑他来得比鸡早,走得比鬼还晚,如今少了他,本来很逼仄的研究所竟然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儿生气。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开始泛起酸楚,将随身小包往桌上一扔,想进资料室里看些陈年档案,忽然听到啪的一声轻响,心头一惊,伸手去掏挂在腰上的电击枪,缓缓回过头。
屋角的柜子上放着一只彩绘花瓶,瓶身正在轻微地震动,就好像里面钻进了一只老鼠,爬不出来,正在垂死挣扎,扑腾得花瓶都移了位。
白小舟当然知道那不可能是老鼠,为了防止蛇虫鼠蚁进来破坏尸体和资料,龙初夏在研究所周围摆了一个什么阵法,效果还不错,至少她从来没看见过蟑螂。
她身子紧绷,拿着电击枪小心翼翼地接近花瓶,脑中猜想了无数个可能,忽而花瓶一倒,咕噜噜滚了几滚,从柜子上摔了下来,轰然碎裂。
白小舟吓了一跳,匆忙后退,却见那瓶中装满了鲜红的黏稠液体,液体汇成一股水箭,喷在墙壁上,仿佛有了生命,化成数股,在墙上游走,片刻之间,竟成了血淋淋的大字。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目瞪得宛如铜铃,嘴里喃喃吐出两个字:“天啊……”
瞿思齐的心情非常不好,自从叶不二走后,他简直跌到了人生的最低谷,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他犹豫了好久,要不请小舟吃个饭、看个电影?乘朱翊凯那小子不在,赶紧和小舟培养感情,让他们的关系升温,最好能生米煮成……靠,他抹了一下鼻子,没这么蠢吧,竟然流鼻血了。
他仰着头止血,没留意踢到了什么东西,身子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屎,鼻子着地,这下子更止不住了,血流得满脸都是。他不由得大怒,捂着鼻子回头,怒吼道:“哪个浑蛋乱扔垃圾,都扔到解剖楼门口来了,难不成是具尸体……”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来,只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堆“垃圾”,半天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