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先生点头道:“这个……确实是与蛇有关,听闻小侄与先生有几分交情,所以厚颜来拜会,想请先生出手相助……”话说到这里又停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陈霖是小辈,又不好开口,一时间三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陈霖瘪瘪嘴,他和王力相交多年,这罗老先生自然也算得上是他的长辈,却一口一个先生的叫着,着实有点生分。他无奈地看向王力,后者耸耸肩,然后轻拍了一下罗老先生问道:“罗叔,要不这个事还是我来帮你说?”
“算了,既然是我来求先生,自然是我亲口说的好。”罗老先生长叹了口气说,"我住在凤凰山腰上,靠着山坡下的几亩薄田过活,原本日子过得倒也安乐,却不想在这个年纪却惹上了一件祸事。
"我记得那是去年夏天的事,那天夜里很热,我老伴半夜去上茅厕,没去多久突然听到她的尖叫,而我这年纪瞌睡本就不多,立马惊醒了过来。当时我还以为有蟊贼进了家门,于是抄起切猪草的菜刀就撵了出去。
“还未走出里屋,却发现老伴靠在门边一个劲地抖,再看外屋,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当时我就气了,骂道:'大半夜的你嚎什么,我还没死!'不想老伴却一把拉住我,指着外屋的一处说:'老头子,你看那是什么?'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还想再骂,这时老伴把油灯递了过来,待我再看一眼,吓得差点连油灯也扔了。我看见,在那外屋的地上居然绞着两条蛇!”
“绞着两条蛇?”陈霖摸了摸下巴,“那您当时看清楚没,它们到底是怎样绞的?”
“这个……”老头尴尬地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凤凰山住了那么多年,蛇也见过不少了,这两条畜生绞在一起,自然……自然在做那事……”
“哦。”陈霖点点头,脑海中联想出当时的情景,这春夏季节本就是蛇交配的季节,却不想这两条蛇竟然选了罗老先生的外屋中交尾,如果当夜他老伴没起夜的话,到了下半夜那两条蛇完事以后自然会离开,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想来这两位老人当时被吓得不轻吧……想到这里,陈霖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待他往深处一想,脑海中如闪电划过,终于想到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于是连忙抓住老头的手问道:“罗老先生,你是不是把那两条蛇惊走了?”
罗老先生摇了摇头,陈霖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陈霖哭笑不得——“我要是把它们惊走就好咯……我,我直接就上了刀子!”
陈霖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意识到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了,他为罗老先生蓄满了一杯茶,然后问道:“罗老先生,你把后面的情况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当时我看那两条畜生绞在一起,见了人也不躲开,反倒吓了我老伴一跳,心中气得很,于是紧走几步,上前抄起手中的猪草刀就劈了下去,却不想只劈中了其中一条。那应该是一条母蛇,当时就被我劈成了两段,而那条公蛇眨眼间就游到了一边。这时候,我儿子也被外屋的动静惊醒了,两盏油灯一照,这才看清楚,好家伙!那条公蛇足有七尺多长,身子比酒杯还粗!就连……就连那东西也有小指长,血红血红的……”
“咳咳……”陈霖干咳了两下,他自然听得出,罗老先生说的那东西是指何物,心想你倒是看得清楚,但脸上的表情依旧严峻得很:“然后呢?”
“然后,我还想把那条公的也宰了,却不想那畜生精明得很,见人多了立马逃了,我追不上便把猪草刀扔了下去,只听得那畜生怪叫一声,便再也没了响动。待我上前一看,原来只砍下了一小节尾巴,而那畜生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呼……”听完罗老先生的口述,陈霖沉默了片刻,这才连连摇头叹道:“古有'蛇蝎心肠'一词,虽是用来比喻人心,却指出了这两种毒物的本性。蛇这东西最是睚眦必报,如果我是罗老先生的话,要么不下手,要么便把那两条蛇一齐除掉。你当时杀了母蛇,却逃走了公蛇,想来那毒物日后必来报复。”
罗老先生和王力对视一眼,前者低头默然不语,而后者苦笑着拍打陈霖的肩膀道:“蛇王果然是蛇王,你猜测的一点没错。”
陈霖瞥了王力一眼,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普通的山林之中蛇的报复心最重,况且蛇在交尾时是万万不能打扰的,现在不只把人家配偶杀了,还伤了它一尾,不报复才怪!他旋即问道:“后来那条母蛇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本想吃了,却又觉得可惜,于是拿来泡酒了。”罗老先生面色赧然道。
好嘛,这仇可算结大了。陈霖能够想象接下来将会是怎样的情况,却还是耐心地问:“罗老先生,接下来怎样?”
“后面一段时间倒是相安无事,我也就渐渐把那晚的事忘掉了。谁想到,待入秋以后,我家附近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毒蛇,虽说往年也有,却不像去年这么多。而且每隔几天就会有蛇窜进我家里,还好防范得及时,没出什么祸事,一直到了冬天才清静。算算,这一个秋天,我就打了十多条蛇。当时我也隐隐猜到是那公蛇报复,想来报复了一个秋天该完了,谁知道就在前几天,我做了个梦……”
说到这里,罗老先生脸上浮现出忧虑的表情:“前几天我一直做同样一个梦,梦里一个身穿土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狠狠地看着我,然后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我杀了他妻子和腹中的孩子,那么他也要我的妻儿陪葬!这一定是那公蛇托梦于我,他还要报复!再过不久就到三月三了,到时候群蛇出洞……陈先生,您是蛇王,一定有办法帮我的,您说是不是?这祸事都是我一个人闯下来的,我不能让我老伴和儿子有事!”
说着,罗老先生猛地抓住陈霖的手,两眼圆瞪,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想来这几日心中一直担忧这件事。于是陈霖安慰道:“您放心,这事我一定帮忙。您老别激动,总会好起来的。”说完,陈霖给了王力一个眼色,要他先安慰罗老先生,然后径直走进了里屋。
过了没多久,陈霖从里屋出来,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把油纸包放到罗老先生的手中道:“罗老先生,这是我陈家独门秘制的驱蛇药,里面有雄黄和其他几味蛇药,你且拿回去,一半撒在房屋里外,记住,一定要把你家全圈进去,不能有一丝空隙。至于另一半,每日清晨就酒服用,可保你家宅无忧。待三月三之后,那畜生要真敢来,那我便与它斗上一斗。”
“这……能成吗?”罗老先生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油纸包,困扰自己那么久的祸事,难道只靠这一包蛇药就真能解决?
王力看出了罗老先生的疑惑,连忙说道:“叔,您就放心吧,我这兄弟可是远近闻名的蛇王啊,您在梧城随便打听一下,有几个不知道他的名讳?他说没事就绝对没事,您这几天也别忧心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罗老先生这才安心,向陈霖鞠躬道:“那就谢过陈先生了。”
陈霖连忙让到一边拱手道:“不敢,三月三日之后,我定来凤凰山登门拜访。”
【蛇咒】
送走两位客人以后,陈霖一个人坐在桌边,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思索些什么。片刻之后,只听他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伴着那个声音,角落里缓缓游出一条蛇,正是先前那条黑眉。
那黑眉似乎是听到了主人的召唤,游到了陈霖的身旁。陈霖俯下身用手一引,那蛇儿攀着陈霖的手臂游了上来,一直游到他的肩头才停下来,整个蛇头直立起来,口里发出嘶嘶的声响,似乎在向主人传达什么信息。
陈家世代捕蛇,对饲蛇自然也有一套手段,虽不说能听懂蛇语,但根据蛇儿的动作姿势,也能读懂蛇儿想表达的含义。但这一次,陈霖听了很久却还是云里雾里,没搞懂蛇儿的真正意思,反倒是那黑眉先读懂了主人的疑惑,急切地从肩上游了下来,然后在地面上绕着圈游来游去。这蛇儿动得欢,陈霖却看得愣,这场景外人看来可说是相当滑稽。
接下来,那黑眉游累了,又盘成一圈,前半段躯干直立起来,蛇头向前探出,信子吞吐之间发出嘶嘶声响,却是摆出了蛇类常见的攻击姿势。这一下,陈霖终于看出了一些门道,顺着蛇头的方向看去,见桌上摆放着半杯还未收拾的茶水,他回忆起那是罗老先生喝过的,再前后一联系,这才恍然大悟。
“你是说,那罗老先生身上有什么东西驱使着你要攻击他?”说来也怪,陈霖的话音刚落,那黑眉便不再做那些怪异的动作,慢悠悠地盘在他面前,似乎是肯定了主人的猜测。
“这倒有些古怪了。”陈霖嘴里嘀咕着,从衣兜里摸出一颗鸟蛋放在黑眉的身旁,那蛇儿知道这是主人的奖赏,欢喜地在陈霖脚边旋了一圈,然后一口吞下那鸟蛋,便鼓着脖子找地方消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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