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公寓 [精校] (雨中之鹰)

一名身材像是普通中年妇女，面部却腐烂得像是摔到地上的霉豆腐一般的居民走过来，用温柔的声音问商净空：“要不要帮你吹箫？随便给点什么吃的就行，如果你能够挖一挖喉咙，呕吐一些半消化的东西出来，我会非常感激。”

商净空摇摇头，严肃地表示拒绝：“不必了，你赶紧想其它办法寻找吃的去吧。”

中年妇女沮丧地低下头，慢慢走开。

商净空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旁边的李老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真是糟糕，从我进来之后一直麻烦不断，几乎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感觉累得要命。”李老板说。

“这里有很多树和广阔的田野，找点食物应该不至于这么困难吧？”商净空问。

“河里的鱼已经被捕捞光了，山上本来就没有大型动物，倒是老鼠和癞蛤蟆之类的小动物比较多，现在也快被捉完了。”李老板说。

商净空问李老板，为什么不带领这里的居民通过旺金公寓出去，到人界寻找食物？就像长袍和中山装以及其它几名无忧村居民做的那样。

“它们不愿走，特别是在此地居住了很多年的那些居民，而且它们也无法适应来自外界的食物，除非经过一番特别的处理，比如把生肉扔在草丛里让太阳晒几天，或者有人吃到胃里过一段时间然后又呕吐出来。”李老板说。

“真糟糕，怎么会弄成这样？”商净空叹息。

“主子很少露面，这个世界一下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仅仅两个月时间已经面目全非，为何如此我也不知道，不难想象你心中一定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可是我多半无法回答你。”李老板说。

“从前这里的人靠吃什么度日？我是指主子还在的时候。”

“那会河里有鱼，树林里有野兔和蛇以及乌龟和小鸟青蛙蝗虫蚯蚓什么的，反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偶尔遇上食物不足的时候，就可以到主子划定的禁区边缘，那边的草地上会出现一些可以吃的东西，比如长了绿霉的过期方便面、馊掉的牛奶，生了虫子的鲜肉和火腿肠等等，感觉这些东西就好象是传说中的吗哪，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旷野里，然而现在没有这玩艺的。”

“这事真是莫名其妙，说主子不见了，可是主子又给你传达命令，让你到公寓里去救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商净空摇摇脑袋。

“谁也不知道主子去了哪里，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点，主子对待我们的态度发生了某种变化，与先前不一样了，至于沟通方面的问题，由于主子神通广大，所以它老人家无论在何处应该都能够与信徒实现无限制的联结和交流。”李老板严肃地说。

“我有些怀疑，这个世界真实存在吗？会不会仅仅只是主子利用它强大的能力制造出的一个幻境什么的？”商净空问话的同时，伸出脚踩断了地上的一根小枯枝。

“就你和我的眼睛所见，以及四肢所触摸到的情况看，这个世界应该存在，可是我不太确定，有些事超出了我的智力范围，怎么想也不可能想清楚，就像一条鱼不可能明白船和船上的人是什么玩艺儿。”李老板说。

“我觉得对于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一切都像是谜，无论怎么努力去猜都没用，我很想见到那个什么主子，与它好好聊一聊，把所有关于这里的困惑弄个清楚明白。”商净空说。

无忧村的居民在吃光了那点少得可怜的食物之后围住了商净空和李老板，一张张腐烂的脸上充满了渴望的表情，仿佛饥饿的温顺狗狗祈求得到盼望中的东西。

李老板高举双手，示意自己什么也带，稍后发现这样做没有得到盼望中的效果，干脆把口袋翻出来展示。

“我们要去寻找主子，如果能够有所发现的话，你们面临的问题就有希望得到解决。”商净空大声说。

围观的人群慢慢让出一条路，腐烂的脸上浮现期待的表情，红色或者是灰白色的眼睛里充满渴望。

商净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救世主的味道，感觉有生以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重要过，从一张张丑陋和恶心的面孔上他找到了一种需要，它们关注他，信任他，希望他能够设法改变它们的处境。

当商净空与李老板一道走出居民们的视线之后，一种困惑在他心里缓缓升起，他开始怀疑，自己真有这么重要吗？自己能够就此做些什么？

能够找到主子吗，就算找到又如何？

行走过程当中，李老板告诉商净空，主子曾经吩咐把他带到禁区内，那个地方谁也不曾进去过，神秘莫测，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

“对此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就算进入其中以后看到秦始皇或者曹操我都无所谓。”商净空说，“只是我不明白，无忧村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出现的？以及为什么要弄出这样的一个空间来？”

“这些问题我也考虑过，打听过，但是没有用，谁也无法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张张嘴告诉我的情况全是来自猜测和臆想，大家唯一的共识就是认定主子开创了这个世界，它说应该有光，光就出现了，它说还应该有金木水火土和绿草以及鱼和小动物，然后就全都有了，至于什么时候开始有无忧村，这事谁也搞不清楚，有些喜欢胡侃的人认定盘古开天地的时候就有，一些稍微冷静点的人则认为无忧村始建于商代末年，纣王被烧死在鹿台之后就出现，有的人甚至还说申公豹就是主子的前身，反正众说纷纭，我也搞不清楚谁对谁错。有的认为主子是千年妖精，有的认为主子是来自地狱的大魔王，有的认为主子是被贬下凡尘的神仙，或者是修道进入大成境界的术士或者法师，如此种种，一言难尽。”李老板说。

商净空和李老板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前行了几公里路，途中翻越了两座很小的小山包，经过了许多树林。

站在高处的时候，商净空努力看四周，想搞清楚边缘在哪里，但是视野所及目测大概也就有四到六公里范围，再远的地方就什么都看不到，全是雾濛濛一大片，视野尽头从地面开始直到天空颜色都一致，就像是工厂的大烟囱制造的强力污染气体一样，看上去感觉脏兮兮的，似乎并不适合呼吸。

他问李老板边缘地带有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什么都没有，全是虚无，没有时间，没有空间，连跳蚤和蚊子都看不到一只，进入其间之后感觉就像是到了其它星球，有些居民由于好奇心太严重而去探索边缘地带，最终由于越界而死掉，只剩下一些骨头孤零零地散落在雾气中。

商净空曾经以为这个空间与现实世界一样广阔，现在才明白并非如此。

按照所指方向，大概再走十几分钟就到达禁区边缘，李老板说狼哥和鸡姐已经在那边等候，这两位是高级居民，经主子授权可以挑选合适的人选带到无忧村内接受洗礼，发展成为新成员。

这里的树与市郊水库旁边的山头上那些模样差不多，商净空对植物缺乏研究，平时也不怎么关注，所以叫不上任何一棵树的名字，只知道一些是松树，一些是灌木，而远方又绿又密的那一大片则是竹林，更远一些黑乎乎的一大片是幽冥分部。

商净空问：“我在现实世界中的时候曾经听长袍和中山装说过这边的情况，据称有些很坏的鬼溜进来捣乱，附到居民体内，大肆破坏，结果把一切都弄糟了，为何先前路过的时候我没看到有鬼魂活动？”

“它们夜间才来，白天是看不到的，天黑之后大伙就会挤到一起，相互盯防着，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即阻止，把某个被鬼附体的可疑对象摁住，然而这样做的效果很不怎么样，因为鬼魂可以钻入地上，可以隐形，随时能够附到别的人身上，所以天黑之后营地里总是乱作一团。”李老板说。

“听起来似乎很糟糕。”他说。

“确实如此。”

“为什么不把人分散开，这里足够广阔和空旷，如果方圆两百米内只有一个居民存在，那些鬼或许会觉得捣乱和恶作剧没什么意思。”他建议。

“大家宁愿挤在一起乱哄哄的也不希望单独呆着，没有谁会跑到外面独自一个。”李老板摇头。

商净空从李老板的描述当中得到了如此印象，一大群面目腐烂的怪东西，其中偶尔也有为数很少的几名脸上还算光滑的，它们全部加一块大概有一百二十至一百五十名。

这些居民在无忧村度过了漫长的平静岁月，生活确实称得上无忧无虑，但是美好如田园诗一般的生活在两个月前宣告结束，因为维持秩序和控制一切的主子突然消失了，一些想象力较为丰富的居民则说是主子大概在闭关修炼，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所以最近不怎么管这个空间内发生的事，但是偶尔也会抽空发布一两个命令。

最近以来每当主子对某只鬼或者某个居民实施思维传导沟通时，无忧村内的居民得到消息总是欢呼雀跃，为主子依然健在而兴奋不已，奔走相告，阴魂和居民之间甚至能够短暂地消除相互间的敌意，凑到一起大喊大叫，直到亢奋的劲头渐渐消失之后再次恢复敌对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