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公寓 [精校] (雨中之鹰)

“帮个忙，把我带出去。”死老太婆有气无力地说。

他被这声音吓得不轻，一下子跳起来，蹦回到水泥路面上，满腔诧异地问：“咦，你怎么会说话了？”

“摔下来之后舌头居然能动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死老太婆举起刚刚被踩断的那只胳膊，齐手腕上端十厘米左右处呈怪异的角度弯曲，依稀可以看清骨头的形状。

“我没空，你自己慢慢爬好啦。”他摇头，“这儿距离大门已经很近，至多还有一百米，按照你目前的速度，估计天亮之前能够抵达，到那时公交车已经开动，你随便爬上一辆就自由了，想去哪里都行。”

“我这副模样怎么上公交车？别胡扯了，赶紧把我背起来。”死太婆生气了，说话的声音变得尖细而怪异。

商净空看看后面缓缓追来的三具行尸走肉，发觉时间还来得及，不必忙于逃走，于是说：“我认为你还是乖乖躺在花园里比较好，等明天你的亲戚和孩子来的时候跟他们商量，自己人嘛，什么事都好说，让他们把你悄悄带回家去当传家宝贝一样供起来。”

“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儿女们谁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来攒下了多少钱。”死老太婆说，“只要你把我弄出来，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就可以。”

商净空毫不犹豫地说：“把你的钱留着买骨灰盒吧，我拒绝帮忙。”

他认为接受死人的雇佣和酬劳是件过于离谱的事，无论如何不可接受。

这时三具尸体摇摇晃晃已经走近，他不再理睬死老太婆，往外面走去，必须得慢慢前进，这样才能带领尸体离开，他已经打算好，把尸体领到医院大门右侧的警务站门口，把麻烦交给那些专业人士处理，那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随着他的脚步，三具尸体跟着走，后面还有一具爬行的尸体，形成一支有些奇怪的队伍。

走到医院大门口，看着外面等待拉客的几车黑车，商净空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再陪这些破尸体玩下去，赶紧回到旺金公寓比什么都重要。

反正这些尸体动作缓慢而僵硬，随便一点点小障碍就能够阻拦住它们前进的步伐，它们唯一伤害人的办法就是通过恐怖的外观吓唬人，除此之外干不了其它的事。

他冲进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辆车，告诉司机回旺金公寓去。

“小商，又见面了。”司机没有回头，目光平视前方，慢慢悠悠地说。

商净空惊讶地看了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想不到又遇上了这位早已经死掉多时的黑车司机。

刚上车时他已经嗅到了浓烈的空气清新剂味以及腐烂的死老鼠味，还有几只嗡嗡飞翔的小苍蝇，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的时辰还没到吗？”他惊讶地问，按照前面交谈中了解到的情况，这位死尸劳模早就该去另一个世界报到了。

“我投靠了另一个主子，得以继续存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会活得很长很长。”司机开动了车，驶上街道。

商净空回头透过玻璃望后面，发现三具尸体仍在医院的停车场内缓缓前行，挥动的胳膊显得很笨拙，怎么也无法走快一些，看不到死老太婆，估计已经远远落到后面，毕竟爬行的速度更慢一些。

他把注意力转回到车内，向司机发问：“你的新主子是谁，可以说来听听吗？”

司机嘿嘿笑了几声，显得有些高兴：“主子的名讳是不可以随便提的，反正主子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神通广大，超级厉害，现在我的将来有了保障，再也不怕了。”

“你挣来的钱还是全部交给老婆和女儿吗？”商净空打算与之拉家常。

“嗯，当然得交给她们，否则她们会挨饿的。”司机的语气当中流露出憧憬和向往，“我向主子祈求过，希望它老人家把我的妻儿也一并收入门下，享受照顾和关怀，解决一切生存的麻烦，超脱生命的困苦。”

商净空暗暗惊心，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加入了某个邪恶的组织，向某种可怕的未知境界转化。

169、苍蝇

行车途中，商净空一直注意观察司机的情况。

跟上次见面时一样，这家伙仍然戴了帽子和深色太阳镜，脖子上围了一条黑乎乎的毛巾，除了一张嘴之外，其它部分全都藏得严严实实。

看上去它的体型没有明显变化，当然也可能是衣服穿得太多的缘故，很难看得出是变瘦还是变肿了。

然而与上一回不同的是，它脑袋周围总有一些苍蝇在嗡嗡乱飞，数量大致有五到十只左右，有时降落，有时起飞，看上去颇为热闹，仿佛超小型的机场。

司机对苍蝇完全不介意，有时居然还表现出某种奇特的亲密，有几次苍蝇飞到它的嘴唇和鼻子上站着，它对此显得一点也不介意，从来不曾伸手去驱赶。

一只肥壮的绿豆苍蝇似乎弄错了方向，飞往商净空这一边，他出于本能挥手往面前扫过，居然准确地扇中了目标。

绿豆苍蝇被拍击得坠落到旁边座位上，他正打算摸片纸巾把这只可恶的小昆虫人道主义处死，然后扔往窗外，却听到一向温文尔雅有礼貌的司机暴吼一声：“住手！”

商净空愣住，习惯性地伸手到口袋里摸小刀，心里怀疑这位怪物司机会不会暴起伤人。

此事不可不防，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这个死而不僵的家伙到底喜欢吃什么食物。

栽倒在座垫上的绿豆大苍蝇恢复过来，吃力地起飞，到达司机的嘴角旁边停下，似乎在寻求保护。

商净空不禁怀疑，难道这只苍蝇有一定智力？

“别伤害它。”司机的语气变得温和而平静，这期间车速没有什么变化，一直在稳妥地前进。

“抱歉，我不知道这苍蝇是你的宠物。”商净空说。

“它不是我的宠物，而是另一种高贵很多的生物，我不便明说，请你原谅，还有就是，以后请别再打苍蝇了。”司机说。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它们是人类最亲密的伙伴。”司机的语气仿佛在喊打倒某某帝国主义一样的严肃和凝重以及宏亮。

一路无事，平静到令商净空有些想不通，感觉毫无道理，他差点想让司机先生别去旺金公寓了，到城内其它地方转悠一下。

理智和恐惧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他决定乖乖回公寓呆着，以免麻烦再次出现。

司机不再说话，他也保持沉默，苍蝇依旧在车里嗡嗡乱飞，他对此装作视而不见。

到达公寓外面，他付了钱，然后出于礼貌与司机道别。

车子开走，他几大步跳到公寓大门内，站到服务台前。

“住店还是找小姐？”圆脸妞的声音隔着门板从里面传出来，看来她很惊醒，是个做旅店值班员的好材料。

“是我。”他无力地回答。

“听说出车祸了，你没事吧？”圆脸妞问。

“还算正常。”他微笑着回应，忘记了圆脸妞在室内根本看不到。

“木姐呢？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还在医院，没什么事，估计正睡得香，明天肯定会回来。”

商净空走回到七楼刚刚属于自己还没多久的标准间，打开门进去，决定先洗个澡，然后再慢慢欣赏这个新住所。

就在大约十个钟头之前，木姐更换了这里的床单和棉被，先用草酸然后用高锰酸钾清洗了浴盆和马桶，按照她的说法，从里面打水喝也没事。

商净空暗自嘀咕：“切，真宽敞啊，这才像是人住的地方。”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刚刚情况有些好转的穷鬼，整个新住所连同卫生间算在内不过才是两个房间，面积至多也就十五六平方米，城里居住条件比自己强的人至少有百万之多。

不过是从一个蜗居迁移到稍大一些的另一个蜗居当中罢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打开电视机，突然想起自己有几个月没看过电视了，不禁有些沮丧。

正多愁善感之际，看到面前的椅子，心头不由得掠过一丝凉意，这把椅子式样古旧，上面有多处烟头烧烙的印迹，想来先前自杀的那位生命最后时光就在这把椅子上度过。

而电视机面前的桌子上想必曾经摆放过那位自杀者的JJ和蛋蛋，地板的瓷砖缝隙当中想必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170、虚惊一场

商净空独自呆在房间里猜想着关于那自杀者的事，不知不觉感到头皮有些发麻，于是赶紧把视线转移到电视机屏幕上，观看新闻频道里一列出轨的印度火车还有南美洲的一场大水灾。

眼皮有些沉重，他慢慢陷入到半睡半醒状态，朦胧间，一个血淋淋的人影缓缓从地板上爬过，最终爬到椅子上停住。

他隐约看到红乎乎的人影手里拿着刀片，正在慢条斯理地切割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修饰一只泥塑一样冷静而从容，一块又一块血淋淋的部分从人影身上分离出来，被扔到不同的地方，电视机前，地板上全都有。

迷糊中，商净空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强烈的血腥味，感觉到那个残破人影沮丧的情绪和锥心般的疼痛。

他猛然清醒过来，瞪大眼睛看着那把椅子，却发现上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