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公寓 [精校] (雨中之鹰)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商净空打算听取狼哥的意见，于是弯下腰，用纸巾包着手，准备捡起一团灰白色的狗屎，但是又觉得太恶心了点，有辱斯文，怎么说自己也是一名技校毕业生，曾经有过体面的工作，眼下也是旺金公寓的员工之一，怎么可以做异界拾荒者呢，并且捡走的还是狗屎这样的脏东西。

犹豫片刻，他扔掉了纸巾，打消收集垃圾的念头，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沿着光线昏暗的小道走了几十米，他看到两只灰朴朴的影子停下来，似乎想跟他交流的样子。

这两只东西的脸呈现半透明状，轮廓看不太清楚，像是人，但是又不怎么清晰，如果非得认真描述一下的话，它们就好象一团由烟雾组成的人形物体。

“你们好。”他习惯性地这样说。

“傻13，嘻嘻。”一只灰影子说。

它说话时令人想一只破烂生锈的空铁桶滚动弄出的声音。

面对灰影子的无礼言语，商净空没有生气，而是若无其事地走开。

这是因为他觉得，跟一只鬼计较任何事都是不明智的行为。

另一只灰影子突然指着商净空说：“我想起来了，这个孩子十几年前曾经施舍过水饭给我吃。”

商净空停住脚步，有些惊讶地问：“你从前见过我吗？”

“那天有三个孩子玩喂饿鬼的游戏，只有你坚持正确的程序，所以你幸存下来。”灰影子的语气显得很诚恳。

“我不记得那些事了，偏偏又很好奇，你是否可以告诉我发生过一些什么？还有——为什么这样？”商净空问。

“十几年前，在旺金公寓楼顶，你和另外两个小孩玩游戏，结果他们犯了错，所以魂魄被带走，只有你活下来。”灰影子慢条斯理地说，“我琢磨着事情应该是这样，恐怕那两个小孩子不甘心，觉得你还活着而她俩偏偏死掉了是极不公平的事，她们于是看着你不怎么顺眼，前些年由于力量不足，她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动你，最近情况有所变化，她们做鬼多年，能力渐渐变强了一些，开始能够做一些事，于是你的麻烦就来了。我猜测整个事件经过应该就是这样。”

“可以帮忙处理一下这事吗？”商净空沮丧地问，他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此前已经和两名小鬼见过不止一次面，如果硬说有什么感觉的话，那就是两只鬼完全不可理喻，根本无法沟通，尤其是小女鬼，比较恶劣的人所具备的缺点在它身上大概都能够找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使两位小鬼不再与自己捣乱，他怀疑自己被选中成为通道看守者一事与小女鬼有关，没准这两位曾经的玩伴在整个过程当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我们无能为力。”两只灰影子异口同声地说。

“请问你们是否知道那两位小鬼住哪里，我想跟她们聊一聊。”商净空说。

两只灰影子同时摇头。

“还有办法化解吗？”商净空问。

“你自己想办法处理，我们保持中立。”一名灰影子说。

“十几年前弄死两个孩子的是不是你俩？”

“是我们做的，有问题吗？”

“几个不懂事的孩子玩耍罢了，干嘛这么凶狠？”

“我们当然明白这是几个娃娃无心之失，可是有些规矩必须遵守，否则的话人们就会失掉对于鬼魂应有的尊重。”灰影子振振有词。

134、小鬼的房间

通过与两只灰影子的交流，商净空大致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他一直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与两只小鬼有关，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可是如何才能摆脱这一切让生活回到正常轨道？感觉令人绝望，就眼下情况看，商净空找不到任何改变这一现实的办法。

两只灰影子飘然远去，消失在花园的另一端，临行前也没说再见。

“想离开了吗？”狼哥问。

“再待一会儿。”商净空大步向前。

穿一条碎石头铺成的小路，路过了两个亭子和一条长廊，这时狼哥跟在后面，不时问一声要去哪里。

“跟着感觉走。”他冷冷地回答。

他的心情很不好，因为突然发现谁都不可以信任，未来可以想见，他必定要独自面对成群结队的怪物，一些拥有顽强生命力、几乎找不到弱点的怪物，这些东西一个个诡计多端，满腹莫名其妙的阴谋，可恶之极。

一伙阴魂围在桌子旁边，观看两只鬼下围棋，他走过去，伸头观看棋枰上的战况，发现这些家伙是真正的臭棋篓子，只懂得铺地板一样投子，到处都是愚形，一块块棋仿佛大饼形状，跟幼儿园中班刚学会下棋的孩子弄出的情况差不多。

在一位阴魂的指点下，商净空得知两位小鬼的住所，他决定进去看看，留个字条什么的。

走进一间楼房的入口处，一股强烈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商净空差点转身跑掉，因为这味太刺激了。

感觉像是医院内的消毒药水混合了粪便以及腐烂的土豆还有泡在水塘里的死耗子，所有这此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发酵、霉变，然后再加上一些空气清新剂和香水，还有少许硫磺，大概就是这样。

他伸手捏住鼻子，闭上眼睛，可是仍然能够感觉到这些奇异的味道透过皮肤不断地渗入。

他想要呕吐，可是胃里已经空空如也，仅仅只是痉挛了几下，没有弄出什么东西来。

狼哥在后面得意地笑，看来它早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正打算欣赏一番，当作看戏一样。

商净空按照一只陌生老鬼的指点找到了两位小鬼的住所，这里是九楼，没有电梯，全得靠脚步一级一级台阶往上爬。

楼梯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垃圾，有空牙膏盒和牙膏皮，用过的套，用过的卫生纸，撕成碎片的报纸，发霉的方便面和发臭的火腿肠，长出蘑菇的空啤酒罐，以及蜘蛛的尸体等等。

出乎预料，小鬼的房间门根本没有上锁，门大开着，冷风缓缓流动，卷起了地上的纸屑和灰尘。

商净空用手指在门板上轻轻敲了几下，弄出清脆的砰砰声，里面没有任何反应，但他还是坚持问一声：“有人在吗？”想了想，他又问，“有鬼在吗？”

回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个不停：“有鬼在吗——”

他走进去，想看看这两只小鬼生活和居住多年的地方是什么样，他对此充满了好奇。

每个儿童或许都有过这样的梦想，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蜗牛屋，供小伙伴和宠物在里面居住和玩耍，成年人无法进来，老师和警察甚至不可以靠近，里面是一个完全属于孩子的天地，不需要很大很宽敞，只要能够与外界彻底隔绝开就好。

当然到了少年时期，关于私密空间的愿望会变得更加复杂些，往往有漂亮女孩子的踪影，以及舒适而清爽的床，再加上可以尽情玩游戏的电脑。

两只小鬼生前与家里人挤在狭小的空间内，她俩大概也会有一个关于自己个人空间的梦想，而现在这个梦想以死亡这种奇怪的方式实现了，不知道她俩在此是否感到愉快。

商净空举足进入室内，第一次迈步就感到吃惊，地面上有一层软软的泥，他的脚陷入其中，抬起的时候留下一个大约三厘米深的鞋印。

整个房间像是一个考古现场——不对，更像是盗墓的现场，看上去到处都是垃圾，仅有的几件家具已经破烂不堪，桌子只剩下两条腿，和椅子一起歪倒在地，沙发上已经没了布，全是一根根折断的弹簧昂然屹立，地上还扔了几只摔坏的陶瓷碗，啃过的骨头，吃了一半的核桃和干瘪的苹果核。

商净空不禁猜测，房主在此居住期间肯定从未清扫过任何一次。

与楼梯相比，这里有更多的玩具，但是全都严重残破，芭比娃娃被肢解成许多块，绒绒熊和绒绒狗被开膛破肚，塑料制成的变形金刚和奥特曼大概被砖头砸过不止一次。

135、离开

看着垃圾场一样的房间，商净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动，眼眶在不知不觉当中湿润了。

他不禁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在那次招魂游戏中侥幸做对所有程序，那么他将会与小女鬼和小男孩鬼一起到这里居住，这样的前进方向和生活方式是否更好一些他也说不准，因为没有机会体验和比较。

而现在他已经是成年人，许多从前小孩子才可能具有的想法和愿望早已经消失无踪，或者被干脆而彻底的遗忘。

踩着厚厚的泥尘和垃圾走过客厅，进入旁边的卧室，里面的泥尘稍微少一些，大概有两厘米厚，其它方面与客厅没有什么明显不同。

一只床垫直接放到在地板上，床垫上有黄里带黑的床单和棉被以及积灰，从这点看，阴魂显然也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先前商净空还猜测或许阴魂是不需要睡觉的，因为鬼这种东西没有身体，那么也就没有肌肉和大脑还有内脏等等，由此推断，鬼应该不会感觉到疲倦，所以也就不必睡觉。

还有另一种猜测，或许鬼只是喜欢每天有那么几个钟头躺着一动不动，以此养神或者休息，甚至是修炼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