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面相对,唯有苦笑。
作为堂堂的都城,就这三人中举,加上周边其他六个县,应天府一共也就八九个。
对比之下,像苏州、常州、徽州那些科举大府经常都是二三十个中举的。
陈凤叹道:“听前辈说,虽然上了榜的都是同年友谊,但每每在此时,我们南都本地人经常被打趣奚落啊。”
秦德威就问道:“哪个前辈说的?”
陈凤有点尴尬的说:“啊,就是东桥公。”
秦德威不屑地说:“原来是顾东桥说的,难怪这么不争气。但今天是我秦德威在此,谁敢奚落我!”
陈凤与王之省对视一眼,这秦同年不愧是江东小霸王啊。
秦德威刚放完狠话,就有人找过来了,对着秦德威拱了拱手说:“秦朋友!还记得在下否!”
这时候同年们彼此还没有正式拜过,所以还没年兄年弟的叫,仍以朋友相称。
秦德威回头看了眼,原来是在句容县见过的胡宗宪,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慈祥的微笑。
看遍本科乡试录取榜单,就这么一个算得上历史名人,当然要多加关爱。
胡宗宪莫名其妙的,你这笑容是什么鬼?
“胡朋友有何见教?”秦德威主动问道。
胡宗宪冷哼一声,“秦朋友夺得春秋经魁,在下不服。”
秦德威无语,你不服气就找考官们去,跟我说个屁!
再说本科乡试,一共就录取了九个春秋经的。就这么点人,谁当经魁都行,还有什么好争的!
说起士子选择五经里的哪个,不但受老师影响,也有很强的地域色彩,常常一个地方流行一种经。
比如在徽州,就最流行春秋,南直隶很多春秋经大家都在徽州。
所以很多徽州士子都选择攻春秋,胡宗宪也是这样,和秦德威同经。
但昨日胡宗宪听到了一个传闻,据说本来春秋经魁是他胡宗宪的。然后在填榜时,被考官调换成了秦德威。
所以胡宗宪今日实在忍不住,就跑过来对秦德威叫板了。
秦德威回应说:“什么经魁不经魁的,没实际用处!何必计较这些!”
胡宗宪不依不饶的说:“但我还听说,你秦德威曾经酒后吐真言,说打击在下易如反掌!”
秦德威很无奈的说:“喝多了一时戏言,你也当真?”
他还有点印象,跟几个苏州士子喝酒时,曾经闲聊提到胡宗宪。
这胡宗宪以在秦淮旧院住了一个月而闻名,经常被当成谈资。
而秦德威当时就吹了一句牛皮,不想还传入胡宗宪本人耳朵里了。
胡宗宪质问道:“难道你说的打击在下,就是在经魁问题上捣鬼?”
秦德威正色道:“第一,经魁问题上,在下没有捣鬼,都是老师们的安排,你质疑在下没用!
第二,在下说的打击你,也绝对不是经魁问题。”
胡宗宪更加不满的说:“你哪来的自信?你若有能耐打击我,现在就亮出来看看!难不成就是你最擅长的诗词?”
“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亮出来啊。”秦德威高深莫测的说:“听说你生平有个最自负之处,在下足以在你最自负的地方轻松打击你,又何必依靠诗词!”
雾草!胡宗宪大惊失色的叫道:“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比得过我?你秦德威真的知道在下自负之处?”
秦德威轻蔑的笑道:“你有没有胆量,跟在下去趟茅厕?”
当即就有几个徽州士子围过来,对秦德威说:“不许仗着是本地人,就来霸凌!”
在学校这种地方,拉人去茅厕,除了霸凌还能有什么事情?到了茅厕里,怕不是冒出几个差役来吧?
秦德威自信的答话说:“诸君放心,我与胡宗宪要单挑,谈何霸凌?”
徽州士子们听到“单挑”,看了看人高马大的胡宗宪,又看了看还没有发育完全的秦德威,就默默放行了。
于是秦德威就胡宗宪一起去了厕所,不多时,两人都出来了,但神态各异。
秦德威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胡宗宪则垂头丧气、惨淡消沉,宛如斗败的公鸡。
还听到秦德威教训说:“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现在你明白这个道理了吧?”
胡宗宪虽然不说话,但拱拱手表示受教。
众人到这一幕,齐齐诧异无比。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这两人在茅厕里到底比什么了?
怎么如此迅速的,就明显分出了高低大小长短?
那胡宗宪在徽州士子里,也是出了名的意气纵横,怎么短短片刻,就被秦德威收拾了?
陈凤、王之省两人只觉得秦同年神乎其神,果然比顾东桥老先生能打多了。
两人连忙追问秦德威:“你到底拿什么打败那胡宗宪的?”
秦德威只是笑而不语,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那边徽人士子也在询问胡宗宪:“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宗宪忧伤的长叹道:“器不如人!子曰如之何,如之何!”
他自负嫪毐在世,不想今日竟然败与秦德威!这个春秋经魁,输得心服口服!
还没等别人再试探秦德威,仪礼就开始了。
秦德威没想错,这鹿鸣宴果然是个乱糟糟的场合!一百多个举子对参加乡试工作的官员们拜来拜去,能不乱么。
他原本想找个机会与张学士单独说说话,问问春秋经魁的事情,看来今天也不太可能了。
还好明日后日两天,是新科举人私人拜访主考官认座师,和拜访本经同考官的时候。
想必张学士会给自己留出充分的谈话时间,到时候再细问过程好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春秋经魁内幕
一般来说,乡试放榜后风头最劲的人应该是解元,但在嘉靖十三年南直隶这科乡试,秦德威的风头一点也不比解元差。
没办法,谁让这可能是嘉靖朝首例少年中举,这个光环比解元还醒目。
毕竟前几个少年中举的例子,七分之五都当上了首辅。至于没当上首辅的两个,那也都不是一般人。
一个是陷入科场舞弊嫌疑的会试主考官程敏政,拉着唐伯虎一起扑街了。
另一个是复古派七才子之一何景明,也是七才子中文采最好、最年轻的一个,比王廷相小十岁。
可惜何景明不到四十就英年早逝,不然现在就是正经的复古派文坛盟主。
当然,如果不是何景明英年早逝,王廷相也就不会强拉秦德威来支撑复古派大旗了,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总而言之,秦德威在同年里受欢迎程度和热度都是最高的,收到的聚会邀请也是最多的。
鹿鸣宴结束后,就是新科举人私人拜见主考官座师和同考官房师的环节,从此以后便正式列为门生了。
座师这边更热闹一点,毕竟主考官座师好歹是个翰林学士,以后多少还有点用处。
而房师那边意思意思就行了,毕竟乡试同考官大都是监生出身的各地学校教官而已,以后没卵用。
世态人情,大抵如此。
按照规矩,新举人去拜师要带礼物,秦德威很实在,也不弄花里胡哨的,直接送银子!
这时候张学士已经搬出了贡院,住进了应天府公馆。
秦德威去拜见的时候,人还是那么多,于是在晚上又去了趟,总算能与张学士单独说说话了。
张学士先前路上奔波一个月,又关在贡院一个月,此时才算是完成了乡试重任。
他终于一身轻松,可以肆无忌惮、不避嫌疑的与秦德威扯淡了。
“老师你也不怕物议?”秦德威像银子一样实在的说:“对我稍加照应即可,还给个经魁是不是有点过了?”
张潮毫不在意的说:“你这十六岁的年纪摆着,就算不是经魁,哪怕把你放到第一百三十五名,那也一样夺目。”
秦德威这两天听多了这种话,很娴熟的故作羞涩回应说:“谬赞了谬赞了,都是老师抬举!”
张学士忽然又说:“其实我本来没把你放在五经魁里,但后来另有缘故,我可不敢居功。”
秦德威又好奇的问道:“那填榜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学士就详细说了真正内幕:“当日考官、提调官、监试官齐聚,开始写草榜的时候,我把你放在了第九十一名。”
秦德威总觉得这个名次搭配自己很不正经,又说不出哪里不正经。
又听张学士继续说:“当时草榜前五里,春秋经魁是徽州府学的鲍道明,而解元兼书经魁是徽州府祁门县的郑维诚。
所以监试的南直提学官何大人就有不同看法,认为五经魁里有两个徽州人不合适,建议把春秋经魁换一个人。
而乡试提调官,也就是应天府府尹柴大人看到榜单前五十里没有南京士子,脸面不好看,就恳请诸君给皇都一份体面。
我综合了一下监试官何提学、提调官柴府尹的意见,就在正榜上,把你提到了春秋经魁第五名,换下了徽州鲍道明。
这样只需简单一次调整,既能让前五名籍贯不重复,又满足了柴府尹的要求,保住都城脸面。”
秦德威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真正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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